其實,進去以後我才發現越是高級的飯店進出越是自由。隻要你穿得像樣,隻要你人模狗樣就行。我踩著大紅的厚厚的地毯往前走,踩在這樣的地毯仿佛踩在柔軟的沙灘上,舒服而又寂無聲息。走到電梯那裏,我茫然了,我不知道老板和那個小姐在幾樓在哪個房間,我試著上了兩層樓,樓道裏同樣鋪著厚厚的地毯,柔和而幽暗的燈使樓道充滿曖昧而又溫馨的光。樓道裏靜悄悄的,所有的門都是一種式樣,所有的門都緊緊地關著。我自然不敢去冒然地敲門,那樣會惹出麻煩來。轉悠了一陣我一無所獲,幽深而寂靜的樓道使我的心變得緊張起來。我趕緊退到樓梯間,平息一下自己的心跳,想想唯一的辦法就是去總台詢問。
我鼓起勇氣,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走到總台,台裏的服務小姐很有禮貌地用普通話問我,先生要開房麼?我說我不開,我是來找人的。服務小姐立即警覺,說你找誰?有什麼事?我報出了老板的名字,我說我是他公司的員工,他讓我送點速效救心丸來,他有心髒病,隨時要用藥,恰好今天忘帶了。服務小姐說我們有服務人員,能不能交給我們轉?我說不行,我必須親手送到經理手裏。她還在猶豫,但見我拿著一些膠囊在手裏轉悠。她就說在七樓號,你去時要輕輕敲門,不要打擾客人。我說曉得。其實我手裏拿的是傷風感冒丸,前幾天半夜被劉叔堵在寒冷的壩壩裏,我弄感冒了。
知道了老板的房間,我就乘電梯直上七樓。到了七樓,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我拿出手機想通知劉叔報警。但我腦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我想我們的設計是有問題的,報了警,警察來了,他們把老板拿住,最多就是罰款五千元,或者拘留。這是我聽周順子他們閑聊時講的。五千元對民工是個天文數字,他們寧肯被拘留也不願罰款。但五千元對老板來說就是小菜一碟了。那我們是達不到目的的。我想隻有我們衝進去,一個人抱了老板的衣褲,讓他光溜溜地站著,我們才好提出條件。於是,我就打手機,讓劉叔上來。劉叔說我進得來麼?我將情況說了,說你繞開大堂那兒,悄悄地走,沒事的。
電梯和大堂沒在一個方向,一般是看不見人的。劉叔果然坐著電梯來到七樓。但到了老板的房間門口,我們才覺察出問題,這房間的門是實木門,很堅固的。怎麼才能進得去呢?這就讓我倆犯了難。劉叔用眼睛朝門上仔細搜索了一會兒,這門嚴絲合縫,腳裂子大的縫兒也沒有。牆呢?看也不用看,嚴嚴實實、堅固不已,還糊了牆紙,這顯然超過了兩個山區來的打工人的經驗。劉叔叫我貼著門聽一聽,我緊緊地將耳朵貼近,屏心靜息,隻聽到模模糊糊的聲音。劉叔皺著眉說你敲門,看看動靜。我輕輕地敲門,裏麵的聲音立即沒有了。劉叔說再敲,我按住狂跳的心,想象著如果門開了,老板出來劈頭大罵,我該咋辦?但還是沒有聲響。劉叔說我倆白來了,賊日的怕是在穿衣褲哩。穿好了,我們進去就沒意思了。我說那咋辦?劉叔像泄了氣的皮球,無限沮喪地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劉叔聲音幽幽地很是淒涼地說了一句話,唉,鄉下人咋連捉奸這事都辦不好?還要啥球的錢嗬。顯然,劉叔和我按鄉下的經驗來辦這事,結果在城裏就輕輕一碰就砸了。這就像一個碩大無比的氣球,倆人鼓著腮幫吹了半天氣,把腮幫吹腫了,把肺吹炸了,結果在鋒利的釘子上一碰,就徹底癟了。
我將劉叔拉起來,我說走,咱們不做這事了,這事無聊極了。劉叔說你放屁,這事咋會無聊極了呢?我就不相信沒辦法了。劉叔說你閃開,老子非要把門踢開不可。我拉住劉叔,說門是踢不開的,你一踢門,保安就來了。我倆反倒成砸門搶劫的人了。我把劉叔緊緊拽住,一起溜到酒店大門外。這時劉叔冷靜些了,劉叔說我們不是說好打電話報警的嗎?我將警察來了的結果告訴他,他說我們真沒辦法了?我說隻能如此了。他說也好,讓狗日破點財。我說這錢在他那裏不是錢。他說管球它,報了心裏總要好過點。
三
這事過後,劉叔越發沉悶、越發陰鬱了。工地上打工的人都是來自很遠的地方,白天幹活累個賊死,到了晚上就無事可做了。大家在打牌、吹牛之餘,總免不了拿劉叔開開心。有的說老歪,你去捉老板的奸,看沒看見小姐的白屁股呀?要不到錢,你就是去摸幾把也劃算呀。有的說老歪你不要動你的歪腦子了,還讓人家裝嫖客,人家是童男子呀。你去裝還要像點。有的說你是草都跺爛一大片,還是屙不出一泡屎來,不要充能人了,安心撿你的破爛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