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隨手接過他手裏的那個樂器盒子。
高梁一手推著自行車,米米一手拎著樂器盒子,倆人並肩攜手,猶如一對遊戈街沿的小戀人,沿著寬大筆直的龍昆路往北,為那麼一杯咖啡,他們在空曠的街邊,順著街沿那一長排劃一地整齊的,剛栽下的椰子樹彳亍。一邊賞玩著這富有異國情蘊的夜色,一邊漫無主題地暢談各自的見聞逸事,一見如故地投緣。
為了那杯情知是苦澀焦辛的咖啡。倆人相伴著,一路比肩齊眉於夜色下的龍昆南街沿。
龍昆路才初顯規模,隻是一條筆直的寬敞的大道,兩邊店鋪倘少,有的正在建,據說要在這建一座海口最高的,五星酒店。看其規模,會是輝煌壯觀。但此時,一派死寂,連燈光也沒幾盞,卻隻留下參差著竟長的幾條鋼筋,像是要剔破蒼穹似的,往上竟長。過年已老久,卻遲遲不見開工。又是一座輝煌酒店的半成品!大多也隻是臨街匆匆建起一些簡陋的出租鋪麵,所以一到夜裏,到這兒的行人幾乎是沒有。此時,更是人跡漸稀,顯得冷落非常。他倆好像寧肯就這般結伴而行,沒目的似的,準備就這樣徹夜這麼漫無邊際地走著走下去!哪怕是天涯海角,天長地久。誰也不會想起他們倆隻是流落異鄉的同病相憐者。專注如一往前走,不知走了多遠,還要走多久,隻為了那杯咖啡?
在海口市經營最多的,是那叫做“老爸茶”的食肆。什麼老爸茶,不外就是專門出售中式茶點的店鋪。多隻是一壺紅茶,就幾樣小渾食,或一二款小點心的早餐、夜霄。如炸雞翅,燉牛腩,紅燒排骨,小籠包子等。其顧客大多就是這埠的消閑的中老年男子,和那些些六七十歲的老頭。
記得,他剛下來海南的那年,海口的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小茶館,賣的就是咖啡、紅茶、牛奶,包子、饅頭、油條、糯粑等小點心。每客最高消費也隻要一元幾毛錢,很實惠的。
說真的,時下要在海口找家純粹的咖啡館還真不容易。可能都集中到高級賓館去了。
而頗俱擋次的咖啡廳,他是在省政府對麵遇見過一間。光顧的大都是下海的大陸人。那也是二年前了。他也曾是其中的一個。那間門麵不大的咖啡廳老板也是大陸人。是個女的。那不大的空間,偏漾溢著文化的氣韻,有時客人少時,老板還拉起小提琴!很有蘊含的,原來,她是某音樂學院畢業的,原在一家文化宮上班,也是下海的風潮將她扯下來的。後來也恰好還是他、將她帶到藍夢,後在藍夢的那位拉小提琴的同士。所以,倆人算是遇上同路人了!當時大概有三十上下的年紀,在江湖算也有些年頭了,人很練達、大方,四麵玲瓏的。人也長得也很耐看,看著她笑逐顏開,似也要讓人要為她開心!咖啡廳裏時常會看到一位看起來矮小、卻長得三五大粗的樣子的大男人在幫她打理。僅是他那濃重的土語口音,憑他那幅長相,也看得出他是本地人。棱角分明的四方臉,高高的顴骨,扁平的鼻,大而闊的嘴,厚而豐實的唇,他自我介紹是性符。原以為是她的丈夫,偏不是。看來與她也並不相配,她說是海口市人,四十好幾樣子的年紀,在法院工作(也是個退伍兵,我們的權力階層大多有軍人背景)。他們那些出門人,同鄉的範圍很廣,仿佛也頗是含糊,又很包容。異地相聚,隻要不是本地人,隻要你是說的普通話,算就是有同鄉之誼。所以每有間暇,或是心悶時,特別每是節假日,他們這些流落異鄉的背井人,總要找機會在此相聚。每是人客走後,他們一班異地“同鄉”湊在一起,就隻是一杯咖啡,縱恿她,拉一段小提琴,伴著,度過一個浪漫而富有情韻的夜!一二年下來,她也說是賺了一點,謝謝他們一直以來對她的支持!那苦澀的咖啡,另上她的小提琴,音樂與咖啡,造就了一段情韻濃濃的風情,也讓他們那一群落跡異地的大陸人有了一個情感的借棲地,有事沒事,稍有空閑,都身不由己地,要湊在一起,喝咖啡,聽音樂,倒也喝出了品位,也品出了口牌。
她還借春節期間重新裝修了一遍,本以為要借此輕微的東風要乘風破浪,當是事業打點!
孰料,初剛開業不幾天的一天早上,突然闖進來了幾個連普通話也講不清楚的小混混,不知在哪得罪了他們,他們也不講個青紅皂白,隨手就用隨身帶來的鋼管木棍,內內外外、實實在在地,將全新的咖啡廳砸得一蹋糊塗!現在的時尚嗬,一開口就是要怎麼你的不商量。真的不明不白地,眼看著,在光天化日之下,距政府門前不遠處,在官老爺的眼皮底下,看著自己一番心血也就隻是那一瞬間、被砸得化成一堆碎片!孤單無援的她,最後也隻能求助於那位在法院工作的性符的朋友,想討回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