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相對著席地而坐。麵對大海,盤坐在疏稀的樹蔭下。高梁很奇巧地用打火機將啤酒撬開,很在行地小心的將那兩隻紙杯灌滿,白色的泡沫漾溢著直冒、卻絲毫不溢出,盛得滿滿的,像是盛著的冰淇淋,煞是好看!看它膨脹著浮在麵上的泡沫噝噝地微響,漾溢出一縷幽幽的清香,色澤溫和而且渾然金黃色,還真的頗為誘人。
高梁手秉杯酒,對陳惠如說:“來,為這難得的好心情,為這美好的景色,為我們坎坷十年婚姻,為我們十幾年的風風雨雨之愛,我們幹了這杯酒!”他先幹為敬,傾脖就是一口豪飲,看他那一副癮君子的饞相,那浮泛在上麵的泡沫也將他的那貪妄的中繼糊住。
她也有點禁不住,已被他那滿臉的漾溢著的酣暢的糖果色誘出她那好奇似的酒興來,也效仿著他的姿勢,嚐試著、淺賞一口。她並非第一次,但還是有點異味的感覺。
“不會是毒藥吧?”高梁揶揄著、取笑她。“放心吧,它並不像白酒那般濃烈!是吧?”
她下意識地深深的嗅著,是的,它不如白酒那麼剌鼻地熏人頭暈地嗆人。但終究、那還是酒!隻是細細聞來,在清爽的酒味裏、還是有點淡雅地醇香撲鼻的甘味!她還是經受不住誘惑似的,又嚐試著輕呷一口。
“怎麼樣?口感如何?有什麼感覺?”他很樂意地看著妻子那種婉拒不住地模樣,像要誘出她真正的嗜好,他也陪著、喝了一口,自有獨見地的說道:“這回可找到了那種令人陶醉的韻味了吧?”
“是有一股爽快襲人的感覺。初入嘴,還淡淡地一縷甜蜜意!”惠如隨口而答。像一下子蛻變成了個專業的品酒師,囁嚅著那桃豔色的薄嘴唇,細細品賞著那口頰留香似的酒味,頗還遺憾地說:“但過後還是有點酸澀味,還有種微苦的樣子。”她還想告訴他——真的,若用這啤酒的滋味來隱喻你我這十幾年的****婚姻,和一路風雨坎坷的心靈曆程,真是太適當貼切不過了!“像甘又辛,似酩又酸,而那微苦過後的甘溫,像也在清爽地滋潤著。開始是要讓人咽難下,過後也叫人在回味不已的樣子。”
“你可別將它倒了喲!”丈夫像在告誡她。看她正像是要酬謝天地的舉動,連忙製止。似在提醒她:“它的身價本也並不昴貴,也算尤物,豈不可惜?”
“怎麼可能呢?要醉今天你我也要醉在一塊!”她隻顧狠心地要將那杯子裏的餘瀝也灌下,閉上眼睛、憋著那最後的一口氣、一仰如玉的細脛,不也一口氣地將它灌了下去!
“好!好樣的!看來是我、倒是輕估了我娘子的海量蘊涵。來,再來一杯!你我同醉。”他重開那瓶啤酒,想接過妻子的酒杯。
“算了。饒了我吧!這樣的酒我能喝上一杯,也是要閉上眼睛,憋足了的那口氣。算我也是夠有勇氣的了!要再來,真的是要醉的!”惠如將那空酒杯藏於背後,張大嘴,直吐憋不住的那滿口的酒氣!隻覺得、喉間像是在被堵得心裏發慌。她連忙隨手抓起一隻雞翅膀直往嘴裏塞。
“不,再來一杯!看來你剛剛進入意境裏。不是說:酒逢知己千杯少?”高梁硬是把她背後的酒杯搶著過來,又給她來個滿上!也不虧了自己,他也為自己斟上一滿杯。“來!幹了這杯酒,你我也算不虧此生情緣了!”
“你可別將我灌醉了,回不了家!”陳惠如將那家字把握得很準。她卻還是忍不住又自個灌下一口。好像是舍不得讓那東西給丈夫獨占了。還是有點苦澀的。人都說是、良藥苦口。說不上這真的是良藥?那也或許是沉屙之痛而隻能抱以一種願望而亂投醫。但這東西,也委實是頗為要醉人似的,它卻也待她這般地苦澀。為了他,反而要苦了她自己,真也奇怪,美酒良辰、看來它也真不能將她拒之千裏。
“醉不了!縱使真是醉了,有我在呢,你夫君怎會讓他的娘子醉倒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豈不要讓酒神杜康笑掉大牙!況且這本也醉不了人的東西。就是醉了,那也到達了另一種令你欣然升騰地飄飄然!”高梁無所謂地,一半是安慰她,也是出於關愛之意。難得夫妻倆這般開朗朗豁達地瀟灑一回。“隻是很抱歉,你的丈夫生來無能,你夫郎不是位成功人士,他無法給予你清宮禦宴,或是孔府全席;但幸好我們隻為了這同樣能讓你我一醉的酒,也就不再再乎那下酒的菜。”
“我最討厭人醉酒!”她說。
小時她家的一位鄰居,那男人的本質本並不壞,就是嗜酒。酒本不是壞東西,但是隻要有酒,他就必醉!人一醉,也就無事有事。況且是對他的妻子。開始時妻子說是:賣身的苦力人,喝點酒總比抽煙好。喝點酒能鬆筋活絡,活血化瘀,還可壯體禦寒!但後來不多久,那酒像是要醉在了妻子的身上。他不是喝了酒才醉,隻要一嗅見那酒味,隻要捧起那馬尿似的酒就醉。馬戲也就隨之拉開了帷幕,那男人像匹脫羈無韁的野馬,妻子成了他要訓的東西!過後他也顯得很內疚。但就是、每次隻要捧起酒杯,就是約束不了自己,借柔弱的妻子發泄男人無處渲泄的、在外麵蒙受的悶氣,也為自己那低落迷茫的日子找個出氣的機會,要自戕似地在豪飲!每次非得一醉方休。
“這是什麼話?飲酒不醉,猶如——考試無中榜,拜堂不洞房!那種未能盡歡,是遺憾哪!”高梁像是為那情興未盡、酒意未艾而抱憾不已,仰頭將杯子裏那最後不餘瀝一飲而盡。看似是意猶未盡,不甘心地一再窺著那已空空如也的紙杯,看也是遺憾地將空杯倒扣在那空酒巴瓶上!仍有其情韻未減地細細審視著。問:“你可曾聽說過,許世友打衝鋒時,總要士兵為他挑酒瓶,臨戰那一壇酒才能讓他勇猛如下山虎!他是紅軍唯一不受酒禁的虎將。我想嗬,當年若沒的那壇酒,許大將軍的勳功章也會為之遜色!詩仙李太白也是個大酒鬼?幾多文章酒中來!也可能是由於我的酒量不夠,當年那場考試才被考砸了!也永遠也成不了文科博士。不也有人說:飲酒不醉、考試不中。但為了我溫文爾雅的娘子,我又怎敢為一首蹩足的餿詩而非要醉得天旋地轉、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