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竟有極大的蠱惑,秦征不由自主地便實話實說地回答:“不是。”隨即醒悟到自己又著了對方的道,這個嚴先生隨口一句話竟然就有控製人實話實說的巨大威力。
“不好!”秦征暗叫了一聲,趕緊下唇朝上裹住上唇,舌頭抵住上顎——這是道門的“閉口定”,秦征於此大危難中,竟然自然而然地便用上了。
那嚴先生道:“那你是道門北宗的弟子?是青羊子的弟子?”
他隨口這麼一問,秦征竟然忍不住要張口回答,但終究還是強忍住咬緊了牙關,隻是喉嚨卻又發出咯咯之響,心膈十分難受,似乎不回答嚴先生的話這痛苦便無法解除,那閉口定竟也抵禦不了這嚴先生輕輕的一句話。
便在這時有一股紫氣由他頭頂散出,再從他的七竅灌入,消解了心膈之間的那種難受,同時又有一座金鼎隱隱張開,護住了他全身。
那嚴先生又咦了一聲,道:“紫氣金鼎!怎麼卻又有《養生主》的痕跡?你這小子的淵源,真是奇哉怪也!罷了,今天我沒空與你多說,就且不洗你的記憶,回頭我找個時間再與你好好聊聊。不過你記著,今日見到的、聽到的事情不要宣揚,否則對你沒好處。”
迷迷糊糊間,秦征回過神來。那陰風怪石奈何橋的景象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丹江河畔、小船酒旗,自己仍然坐在江邊椅凳上,那貴胄以及嚴先生、趙整等三人都已不知去向。剛才他身入幻境而不知是幻,當時還不怎麼怕,這時心神一定,回憶起方才的處境,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漁船上一老一小卻匍匐在甲板上一動不動。秦征趕緊跑過去,一探他們的鼻息,卻都十分平穩,搖了搖那漁女的肩膀。那漁女打著哈欠醒了過來,看看那漁翁以及自己,臉現羞愧道:“哎喲,我怎麼睡著了!”又看看三張空了的桌子道:“咦!那三位客人也走了嗎?”
桌上魚羹喝了大半,另外還留了一顆金豆,料來便是作結賬之用。秦征細細問那漁女,發現她給自己盛了飯,跟趙整鬥了口以後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她甚是歉疚,說:“我這生意做得真是……客人還沒走,自己就睡著了。”
秦征想起幻境中那嚴先生說的話,心道:“她的記憶定然是被那嚴先生給洗去了,這個嚴先生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有這樣可怕的本事!”便決定追上去探個究竟。
那漁女等他走遠以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叫道:“哎喲!這位大哥,你還沒付錢呢!”但秦征卻已經繞到林後,禦風飛行了,竟也沒聽到。
江邊忽然靜了下來,那老漁夫忽然道:“姑娘,這兩撥人都有些奇怪啊!”
那漁女的神色也變得不一樣了,之前雖也清靈,但這時眼神中卻露出了聰慧:“是啊,不過他們應該不是一夥的。還有,我們怎麼會忽然睡著了?而且我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趙伯,你可記得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那邊秦征轉到樹林之中才禦風飛行,自經曆了那晚的雷劫與心魔以後,他的功力仿佛又更上一層樓,這時禦風而行更是得心應手。四處搜尋卻都不見那三人的蹤影,他想:“此處地形複雜,在低處搜尋,難得蹤跡。”便躍上樹頂,腳一跌,借著林風盤旋而起,禦風飛行與禦劍飛行不同,受周圍環境尤其是氣流風勢的影響頗大。秦征是順風飛翔,漸飛漸高,飛到三十餘丈高空之上,朝下一望忍不住大吃一驚。
他在數十丈高空俯瞰,方圓數十裏的山川河流便盡收眼底,但這一帶的山川河流甚是奇怪——第一眼俯瞰到這片土地後,秦征冒出來的第一個印象竟是:“這是一個棋盤。”林木如黑子,山石如白子,水流貫穿其中有如不規則的縱橫線。更奇怪的是這些山石林木竟好像會動一般,時而山石被林木完全圍住,被圍住了的林木便忽然消失,好像是白子被黑子吃了,時而山石沿著林木外圍鋪展延伸,就像白子反擊,落子布局。
秦征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生了幻覺,但搖了搖頭,定了定神,仍覺這片山川是在變化著,這變化十分緩慢,但卻不像是幻覺。秦征心中既驚又佩:“這是什麼陣法!”身隨風轉,漸漸來到這山川棋局的中心地帶,卻見底下處處有人,仔細一看卻是成千上萬的軍士,看旗幟正是苻秦的部隊,他猛地想起嚴先生說的“兩萬大軍”來,心道:“難道這一帶竟有什麼戰事?”
卻聽戰陣中一個極其雄壯的聲音喝道:“何方高人!竟敢來窺我朱序的陣營!”跟著便有一聲破空激響,一柄長矛射了過來,破空數十丈,竟然威勢不減。秦征一凜:“下麵有高手!”待那長矛射近,想以星移鬥轉式化解它的威勢,手一接觸到那長矛,全身猛地劇震,體內真氣一濁,身子頓時變得沉甸甸的。他暗中吃驚,猛吸一口氣斜斜彈出,變成一道拋物線,落入一處沒有軍士的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