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答茨木問(2 / 3)

7.你有閱讀哲學書籍的習慣嗎?你激賞的哲學家有誰?他們在哪些方麵影響了你?

有,莊子,在認識事物的角度,以及心靈的自由度方麵影響了我。還有,海德格爾,沉醉於物的自在的氣質。海德格爾在《林中路》中就有提及,他沉醉於一塊石頭自在的氣質——“陰沉”:“我們感到石頭的沉重,但我們無法穿透它。”我想起那些鄉鎮的木匠,他們刨木,把粗糙的修整平滑;用抖動墨線取代直尺;眯上一隻眼睛打量眼前的物體。以及鎮上那些鐵匠的鍛造術,水澆在生紅的赤鐵上麵,“哧哧”直響,還冒著青煙。他們正是在物用過程中把握物,分享物的氣質;貼近物,最後呈現他們的日常生活狀態和生活本身的陰沉。

8.有人將作家定義為“寫作有障礙的人”,你認同這種定義嗎?為什麼?

不是很明確這定義,作家是寫作有障礙的人,從何談起呢?寫作過程中若有障礙,就不適合寫作。作家寫作,應該很愉悅,寫的過程就像是談對象,兩情相悅,自然而然。

9.你讀到的第一本真正意義上的書叫什麼名字?它給了你哪些啟發和激勵?

我們不談真正意義上的書。書就是書,看了就看了。它們如果有意義,那就是讓人若有所獲。我想談的是那些一直放在身邊的書。比如《顧城的詩》。高一時,同學的姐姐有本《顧城的詩》,人民文學出版社,20元人民幣。那時我拿來看了,想這孩子怎麼這麼胡說八道:“陽光成了羽毛;太陽烤著地球,就像烤麵包;星月的來由;黃昏的兒子愛上了東方黎明的女兒,中間隔著黑夜巨大的屍床;特別是委屈的種子早發了芽,感受了冬天裏的第一場雪,孤單倒下,周圍成群成群的花草趕著參加開國大典。”於是我四處求購,甚至還動了偷這本書的凡心,幸好在福州新華圖書城淘到了最後兩本中的一本,並把它隨身攜帶直到現在。我沉迷於顧城白描的神奇效果,仿佛可以化簡單為純粹。或許簡單與純粹並不適合進行比較?可我以為,純粹是一種簡單並超越簡單而存在的。達到純粹,這要求一個熱愛萬物的人,他能保持一顆敏感的心,身在其中又在其外,從而在繁雜的物象中把握物的本體。這種不施加色彩與渲染的白描,我還在葉輝的文字裏體驗到。如果追溯起來的話,陶潛可能是我最早傾心的對象,悠然得意,得意忘言。

10.說一說你對天才的理解。

我對天才沒有多少理解,欠思考。

11.如果我現在給你一台地球儀,讓你任意選擇地方居住,你可能選擇什麼地方?為什麼?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個暮氣沉沉的年輕人。給我選擇的機會,我也隻會回答隨便,略確切地說,隨遇而安。相信自己能很好地適應周圍生活環境,無論有多麼大的變化也能入鄉隨俗。不久前我在西湖的一條小舟上,和親近的人說,我喜歡隨波逐流。盡管當時我們已經因不停腳踏踩板隻為讓小舟前行幾許而氣喘籲籲。我想起魏晉的阮籍,他習慣讓他的小馬車駕著,他喝著酒,隨意走向任何方向,直到無路可進,才在一個方向的盡頭痛哭流涕。這種盲目的率性前行,真叫人喜歡。我還喜歡一句詩:“每當我看見根府川與真鶴之間大海那美麗的顏色總為人生感到欣喜。”可能,我會偏愛靠海的地方?事實上,我就從小就生活在海邊,打開窗子就能看見湛藍大海。

12.你說你天生就是一個戀物癖者,請問你所戀之物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它們在哪些方麵激發了你的興致?

我寫下《戀物癖者》,自詡天生是個戀物癖者。關心植物的生長、島嶼的分布、氣候的瞬息狀態,身邊之物讓我親近,而距離我遠的事物使我好奇。就像我熱衷赴電影院、博物館、攝影展覽會,看影像、照片乃至實物。我所置身的建築,它不是單一的建築,它是建築們,是一個讓人好奇的陌生環境。我總是在幻想回歸所見的場景中去。哪怕為數不多的幾次出差,在泉州晉江或者廈門思明區的街道上晃蕩,我會記下路燈的顏色、形狀、數量,也會留意途經的巴士站台,看它的站牌,諸如站牌上的首發與尾發的時間以及站牌之上我一概不知的地點。在眼睛與廣場、高架橋、公交總站、酒店、酒店裏的電梯與消防逃生鐵梯、超級市場、招貼、近乎廢置的電話亭、隧道、櫥窗與櫥窗裏的衣物、有積水的十字路口、斑馬線的親近中,我感受這存在的樂趣,以此對抗並抵消生活的無趣與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