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嬸找了個托詞回了來送繡品的夥計說又是老毛病犯了,秋日裏又老是下雨,身子骨都不如從前靈光了。
這不是假話,四嬸的確有些是力不從心,安歌也很擔心她離開之後四嬸該怎麼辦。這幾日她總是借著出門買菜的契機問問街坊鄰裏,可是要不就是不知道哪裏要招女工,要不就是說的地方太偏遠,回來跟安歌聊天的時候自己就給否決了,總是說怕安歌吃苦頭,每每聽到這裏安歌心裏直泛酸,偷偷背著她抹眼淚。
那日四嬸從外麵回來,手裏拎著魚肉瓜果,她臉上笑意盈盈,走起路來就一顛一顛的,剛把門拴好就叫著:“安歌,安歌。”
安歌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將書一撂,開門迎出去,“怎麼了?”
“有消息了。”四嬸滿麵春光的說。
安歌接過她手裏的菜,問道:“什麼消息。”
四嬸坐在桌邊喝了一口茶說:“今日我出門買菜,恰好碰見錦繡坊的老板娘。”
錦繡坊是帝京數一數二的賣繡品的店鋪,北人不善刺繡,對南人的繡品是極愛的,錦繡坊的繡品也越發搶手,四嬸和安歌做的繡品也是悉數賣到錦繡坊去的。
“那老板娘可說了什麼?”
“我不是前幾日跟來的夥計說自己身體不好,不打算再繡了,想先休息休息,她便想勸說我再繡幾年,還說我繡的繡品賣的最好。”四嬸得意般笑了笑又說“我起先不肯鬆口,就說我還有個遠房侄女現下沒找到活計,我忙的很,來不及再繡。你猜她怎麼著,她啊一拍手說認識易家的柳大娘, 說是個女管家,如今正在招婢女,還說她托門路幫你,我便說若真能成了再來謝她。”
“易家?哪個易家?”安歌問道。
四嬸放下茶杯斜了她一眼道:“還能有哪個易家,這帝京能報上名的易家還不就那一個,城東尚書左丞府的易家。”
安歌眼皮跳了跳說:“這樣大的官家,也不是普通人想去就去的。”
四嬸“嚇”的一聲道:“隻是去做工,又不是嫁去做官太太,你擔心什麼。”
四嬸說話總是沒個正形的,惹得安歌也是一笑,隨即心下又難過,握住四嬸的手說:“四嬸,我……”一肚子的話卻如鯁在喉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四嬸也是一臉難過,但是又像十六七歲的姑娘似的俏皮說:“如今還沒走就難舍難分了?你在一日我便當你一日的女兒,你若走了,我便當你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難過什麼,高興還來不及。”
安歌聽著四嬸的話隻是泫然欲泣,起身說:“做飯吧,都餓了。”
又安心住了幾日,那天晚上剛好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安歌和四嬸坐在院子裏仰著望月亮,夜裏秋高氣爽,一輪皎月堪堪掛在墨黑的天空上,月華照映地上,好似誰撒了一把糖霜,彼時連蛐蛐蟈蟈這樣的小蟲好像都不見了,秋夜靜謐的緊。
“我小的時候老人家說月亮上住著位仙子,養著個兔子,還有個男人叫吳剛在外頭砍樹,多寂寞。”四嬸對身旁的安歌說。
“世上安得雙全法,既然此生注定了,即便徒勞無功也就是命了。”
“你這丫頭年紀不大,道理總是一套一套的,”四嬸說道。
“我原就是不信這些故事,好的東西是自己要爭取的,若不想要能安安分分過完此生也是好的,就算是寂寞一點也無妨。”
四嬸歎了口氣說:“我初見你時便覺得你眼熟,現在想想到叫我想起一個人來。是我幼時的一位阿姐,出落的樣貌堂堂,不過說話待人都跟你一般淡然,喜歡悲秋傷春的,後來被家人許給一位少爺做妾……”
安歌聽得入神,卻不想四嬸卻停下來沒在繼續,“後來如何了?”
“雖說做妾身份地位是低了些,不過我們那些親戚也都是普通老百姓,能嫁給少爺做妾已是好命了,可是她卻不願。”
“為何?”
“原來她有一青梅竹馬的表兄,當時早就芳心暗許,自然是不願嫁與旁人的,再後來……聽說是死了。”
“好端端的怎麼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