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看了看四嬸,等到了明年開春,她就陪了四嬸整整兩年了,大概是人總是越老越快的,她臉上的皺紋和白發總讓安歌覺得是一夜之間的事,她最愛說話,可是安歌從不覺得她嘮叨,她的奶奶,也就是前朝的太後,很早就大薨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也很少聽父皇母後說起過,也從來沒有感 受過祖孫之親,可是四嬸給了她想要的所有溫暖,像祖母也像父母,想到這裏她眼眶又紅了。
“眼裏進了雨水麼?怎麼眼眶都紅了?”
安歌知道自己身似浮萍,在這裏的日子不過是停留罷了,大概是知道自己終歸是要走的,所以心裏從不敢對這裏有半分奢望,但隻有她知道心裏是多想留在這裏。
“四嬸,我想我該走了。”
四嬸錯愕的看著她,“安歌,是我聽錯了?”
安歌握住四嬸的手說:“過去的事安歌不想多提,但是我不能連累你。”
四嬸頹然坐在一邊道:“你也不必說,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要走我不便留。可是你想好要去哪裏沒有?”
安歌默然搖搖頭。
“沒事,你先住幾日,我幫你去問問,這衣巷裏人多消息也多,誰還不賣個麵子給我,不必擔心,最多三日就有消息了。”
安歌低著頭沒露出什麼表情,算是默然答應。
四嬸站起身來開門,安歌才拭去眼角的淚水,看著四嬸的側臉,她才真正覺得四嬸蒼老了,彎了腰的老樹又怎麼繼續風華並茂呢。
猩紅鸚綠極天巧,疊萼重跗眩朝日。已然是入秋時分,可禦花園裏的西府海棠依舊盛開,遠看如彤雲密布,美不勝收,惹得眾宮人流連忘返卻又不敢走進。
樹下站著一位俏麗的女子,螓首峨眉,眉眼如畫,站立在一樹樹的海棠花下,好似畫中走出來的神女,有微風吹過,幾片花瓣落在肩頭,襯的她越發白皙美麗。
身後有位綠衣丫頭笑著說:“婕妤,這幾棵西府海棠據說是皇上命人從西邊移植來的,聽說一年能開兩次花,結一次果,到了冬日才會謝。”
喬婕妤手撫上樹幹,說:“樹皮觸手生溫,樹幹蒼勁,人間極品。”
那丫頭掩嘴笑說:“可不是麼,皇上說這些隻供婕妤賞玩,其他人都不能走近采頡。”說著還看向身後,一班宮女見狀都紛紛散開,又說:“隻是因婕妤你說想家中的海棠花了,皇上便記在心裏了,可見皇上有多掛心你。”
“璃清,這話可不要當著外人的麵再說了。”她嗔道 “那又何妨,一同進宮的采女裏婕妤是最受恩寵的,才兩個月就被封為婕妤,其他人還是寶林呢。”那丫頭想了想又說“皇上待婕妤總是不一樣的。”
她輕聲低吟道:“……不一樣……當真不一樣麼?”
“皇上來望月宮的時候總是會望著婕妤出神,我和其他宮人都看見好幾次了……婕妤時常無意間說的話皇上總能記住……”
話音未盡,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璃清輕聲“啊”了一聲,立刻見禮,“皇上”。
也轉過身來笑看顧昶,微微一行禮道:“皇上萬福。”
那一樹一樹的海棠花像是緋紅的雪和晶瑩的玉,墜在枝上,她又穿著顏色極為相近的衣裙,又是笑著,笑靨如花,花不如她。
顧昶看著她,仿佛癡了,又親昵的欄過她的腰,輕聲說道:“天氣轉冷了,小心身體。”生怕驚動了落花似的。
她抿嘴笑道:“皇上也要保重龍體。”
“劉子翠說‘幽姿淑態弄春晴,梅借風流柳借輕’,朕今日終得見。”
她像是臊紅了臉,“臣妾可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