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左丞府果然是極氣派的,大概是之前南國顯貴住過,現在又翻新修葺過的緣故,一扇朱漆大門緊閉著,上頭高懸著一道門匾,上麵兩個鎏金大字無光生輝:易府 安歌下擺的裙子早就濕透了,她收了傘將其放在一邊擱著,雙手提起裙擺把水擰幹,順勢將那包繡品夾在胳膊裏,低著頭朝門口走去,冷不丁撞上了一個溫熱的懷裏,她驚恐的向後一退。
易洺淵著著霜色的袍子詫異看著安歌,安歌才想起自己還提著裙擺,急急忙忙放下,她見易洺淵雖然一身衣服普通,但是眉宇間氣度不凡,想必不是一般人,安歌更加不敢說話。
隻見易洺淵身後的小廝怒罵道:“哪來的刁民,不長眼麼?”
安歌一愣才反應過來他罵的正是自己,更是麵紅耳赤,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阿城,不得無禮。”易洺淵轉身說道。
那小廝果然不敢再什麼。
她嗓音低啞著說:“我是來送繡品的。”
易洺淵才對那小廝說:“你把這些拿進去,時候不早了,今日你不必跟去。”
小廝才怏怏接過安歌手中的繡品,“公子……”他才說了兩個字,易洺淵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快進去。他也順手拿了阿城的傘準備要走。
安歌看到易洺淵要走,要忽然想起自己也得趕緊回去,快步走到易洺淵前麵,忽而聽到後麵有人朗聲道:“姑娘去哪?”
“長安街”安歌沒抬頭看他,隻是盯著自己的鞋,已經濕透了,要趕緊回去用熱水泡泡腳,不然還得落病。
他好似笑了笑,“在下也去往長安街,正好順路。”
安歌的眼神才瞟向一旁,易洺淵的傘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能看見的皮膚都很白皙,白皙到好像沒有一點血色,看來是個久病纏身的病秧子。
雨勢好像漸漸小了,東邊的天上才有了一點動靜,一絲絲天光從層層烏雲裏漏下來,這場大雨過後,估計就是炎炎烈日了,安歌心想。
“剛才沒有驚嚇到姑娘吧。”安歌也是才感受到他的聲音跟他人一樣,溫潤如玉。
“是小女子莽撞了易公子。”
他好像饒有興趣的問:“姑娘從何得知在下姓易?”
“雖然公子衣著打扮並不與達官貴人所相似,但是公子的束發冠卻有金絲紫玉作為裝飾,況且公子氣度不凡,與旁人有殊。即便不是王孫貴胄也應是簪纓世族。”安歌的聲音很輕,漸漸消失在細密的風雨裏。
易洺淵勾起嘴角笑歎道:“姑娘聰慧過人。”
安歌點點頭還禮,既然是易府的公子,必然與顧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再說下去,隻怕又有麻煩纏身,不動聲色才是保全的辦法。
兩人行至長安街,安歌站在衣巷口頓住對他說,“公子慢走。”安歌轉身走在油光水滑的石板上,身後傳來溫和的聲音:“姑娘回去用熱水施以肉桂泡腳,能驅寒。”
安歌驀然頓住,轉身回去看他,他金冠束發,玉質金相,要說他是簪纓世族之人,卻少了一份官場的戾氣,多了一份文人的才氣;要說他是文仕,卻自有一身華氣,少了一絲附庸風雅之態。
可是她沒想到,他竟然還懂醫理。
“五味子、山茱萸也能幫公子益氣滋補,公子保重。”她說。
易洺淵好似詫異的看著安歌,在霏霏的雨中,看見對麵的女子穿著鵝黃色的衣裙,著著傘,望著他。
等他晃過神來,之間那鵝黃色的聲音拐進一戶人家不見蹤影,隻剩衣裙的一角一晃而過。
他搖了搖頭,徑直往安德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