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山青之地,本就隨著隕龍之地湮滅而開始自行消解的禁製,在徐昭然以及宮臨宇相繼強力洞穿之後,終於在五月的暖風中支離破碎,濃鬱的元氣和靈藥的芬芳,飄搖四散,臨近各處的修士聞風而動,宛若日暮時分倦鳥歸林一般洶湧而來。
先前奉命追殺徐昭然且令其負傷的冥靈甲士,也都相繼趕到宮臨宇身前,因為來得有些遲,所以一個個略顯郝然,外加一點惶恐,不過他們看向徐昭然的目光,卻是更見陰寒冷厲。
徐昭然看到禁製崩解、人群蜂擁而至的刹那,便即皺著眉頭,轉身飛逃。不是她真的十分畏懼宮臨宇,而是她的家族完全沒有抗衡宮臨宇背後勢力的資格,即便是那些追殺她的冥靈甲士,她最多隻能將其擊傷,而不敢貿下殺手。
宮臨宇遠遠地看到徐昭然背身逃亡,眼中的怒恨之色噴薄而出,冷哼中驅動金鷹飛羽,率先追了上去。五個冥靈甲士亦都緊緊相隨,雖然他們對遍地的靈藥很是向往,但卻絲毫不敢耽擱。
一前、一中間、五後七人,在山水林泉間縱橫飛越,短短半個時辰,數十裏地飄然而過,朝著最高的那座山峰前行。趕到此處的其他修者,俱都以為,他們是在追逐更有價值的靈寶,十之八九自恃本領足夠的人,紛紛追趕相隨。
眼前的山峰,看起來不是太過峻拔,不過卻有一小半隱沒在淺雲中,散發著一股更為靈動的氣韻。徐昭然後退無路,隻能硬著頭皮攀援而上。
數百不及千丈的山峰,小半刻鍾便即到達山頂,正欲翻過山頭,從另一側下山繼續逃亡的腳步,不禁戛然而止,徐昭然一直緊皺的娥眉,微微抖索了兩下,鳳眸略凝,定定地看著悠然站立在崖前輕雲如霧中的背影。
那道背影尚還不甚高大魁偉,反而略顯瘦削修長,他隻是隨意站在山岩盡頭,但卻在無形中站出了頂天立地的意境。仿佛早已知道她的到來,施施然負手轉身,一步步從淡薄雲霧中緩緩出來,悠悠站定在她身前三丈開外。
南門宴含笑看著臉帶愕然之色的徐昭然,鄭重地執手深深一禮,恭謹道:“多謝姑娘前番救命之恩。”
在看到南門宴的麵容從輕雲薄霧中顯露出來的刹那,徐昭然確實驚愕不已,因為眼前的南門宴,與半年前那個淡泊沉靜的少年,已然大為不同。
如果說半年前的少年還尚有一份稚嫩,尚有些許禁居深山三年而眼界未開的小氣,那麼眼前的南門宴,沉靜中透著莊嚴,眉眼深處藏著三分邪魅,仿佛從夥同雞群的雛鳥,徹底蛻變成了展翅欲將高飛的雄鷹,隱隱似有昆山滄海般的磅礴大氣由內而外透發而出,縱是眼高於頂的她,也止不住一絲漣漪般的心弦撥動。
看著南門宴落落俯身長揖道謝,徐昭然深深呼吸,暗暗壓下心尖上的一絲波動,微熱泛紅的臉龐略略繃緊,淡淡說道:“你也不用急著道謝,我救你乃至最初從雨杏山帶你出來,都不是同情心泛濫,而是希望借著你與公主的關係,幫我解決一樁麻煩罷了。”
南門宴聞言,抬頭定定地看了看目光坦蕩的徐昭然,嘴角輕扯,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我也說過,我認識或者說認識我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你們口中的公主,我也不知道,而且就算她是公主,以我與她的交情,怕也難以請她幫你達成所願。”
南門宴說著,目光微轉,看向徐昭然身後山峰的盡頭,目光中微微閃過一絲寒意,繼續說道:“不過,今天在這獨餘鋒上,我可以盡全力先為姑娘擋一擋即將到來的麻煩,姑娘可以先行離開。”
徐昭然聞言,眸光輕轉,耳畔風聲微動,知道是宮臨宇等人追了過來,看著南門宴又恢複了先前那副悠然負手而立的姿態,眉梢輕挑,側身退至一旁,既不急著逃走,亦不急於出手,顯然是想看看南門宴如何應對怒火洶洶的宮臨宇。
宮臨宇驅使金鷹飛羽輕輕落在獨餘鋒頂,一眼看到徐昭然身側三丈開外的南門宴,感覺到他較之半年前更見風采的氣度,心中猜測更加堅定,溢滿胸膛的殺機澎湃而出,恨聲說道:“是你,卑賤如狗的賤種,竟敢搶奪本少爺的機緣,乖乖將你得到的一切都交出來,否則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