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7日,躲藏了兩天的我妻子就待不住了,她嚷著要過河去找萬啟超老婆玩兒(她們是很要好的姊妹),順便也打探一下情況,看看那邊有啥事沒有。(當時還不知萬他們出事了。)我想這也對,就沒攔她,她一人就下山了。妻子走後我就琢磨著王遠明的事,可始終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估計是不是他們在場上與人發生了糾紛,可為啥武裝部長又派人來警示我呢?百思不得其解的我拿出我自製的兩顆手雷(準備炸魚用,點燃導火索五秒鍾左右起爆),仔細地作了一番檢查,以防萬一。正在百無聊賴的時候,妻子滿頭大汗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驚魂未定地說:“糟了,糟了,快點跑!”“啥子事嘛,你說清楚噻。”
妻子帶著哭腔說:“別人講,萬啟超他們遭打死了!”“他們?還有誰呀?”“還有肖莽子和吳行成!”“啊!”這時我如雷擊般愣住了。“快走吧!馮媽說那些人連我也要抓,說要逼你出來,各處埋伏了好些人!快點走吧!”我這才知曉情況比我想象的更加嚴重。當即我倆決定馬上翻過後山到石礦公路,搭車離開南江。我將手雷插在腰間,直奔生產隊會計家裏準備借錢出逃。
正在打借條的時候,隊長帶著六七名公社幹部走了進來:“楊二,莫慌,公社幹部給你保駕來了。”我抬頭一看,這幾位平日裏同我都挺要好,其中還有武裝部長的侄子安星德。
“保駕?騙誰呀!是來抓我,還是來殺我的?”我怒氣衝衝地說,一邊警覺地拉著妻子緩緩退到門邊。看到門外曬壩上空無一人,躁動的心情才慢慢地平息了一些。“萬啟超他們真的遭打了?”我問。他們很難過地點了點頭,接著說:“楊二,我們平時的為人你是曉得的。何況有些事我們想管也管不了哇,這次的事也不是要整所有的知青,也沒有針對你。今天我們就是代表革委會主任、副主任來的,主要就是讓你們生產隊保護你的……”
正在談話間我隱約聽到屋外傳來陣陣叫喊聲,急忙轉身出門來到院壩,吼叫聲更加清晰地從山穀中傳來,隻見山下有許多農民手中提著東西,沿著河岸直撲我所在的小隊而去。
“走呀!快點呀!聽說楊二在山兒岩,快點去打喲,別讓他跑了呀!”這群農民直朝我家所在方向奔去。見著這一切,我心裏一橫,反而坦然了,心想:這些農民沿河而上到達我家起碼也得走一兩個鍾頭,況且我腰間插的那兩個東西也不是吃素的,要是這是公社幾爺子搞的鬼,老子先炸翻他幾個再跑,整死一個夠本,整翻兩個賺一個!我轉身點了一支香煙,望著隨之而出的幾位幹部說:“聽到了噻,狗日的,喊到我的名字打,這就是你們革委的決定?”安星德連忙說:“楊二,你不要衝動,這絕對不是我們搞的,真的不是呀。你要是不信,我們就在這兒陪你,等到晚上一起回公社,這總行了吧!”我說:“那好嘛,我暫時就相信你們幾爺子,要是扯拐噻,老子是不得認黃的喲!喂!有煙沒得?給一包噻。”
“有,有。”區食品公司的老李摸出一包“朝陽橋”遞給了我(以防萬一呀!)。就這樣我夫妻二人在惶恐中熬到了太陽落坡。傍晚,趁著天空中那絲微光,踏上了去公社的小徑。
前麵三個幹部領頭,後麵是另四人,我夫妻二人居中,一路無語,異常沉寂。天漸漸地黑了,清冷的月光灑滿山穀,盛夏的燥熱被這淒冷的月光所替代。雖說早已準備以死抗爭,我還是感到一絲戰栗。當我們一行人下到山腳河邊,快踏出本生產隊時,我點燃了香煙,在到公社之前讓這拚命之火始終不離手中,我擔心在平壩中遇到埋伏。
快到公社時,安星德就帶著我們去武裝部長二哥家吃飯,離公社也就一千多米。飯後才又向公社走去,剛到公社醫院旁,一條黑影從路邊躥出,冷冷地喝道:“口令!”“消滅害人蟲!”走在前麵的幹部答道。聽到這口令我的手就悄悄地插入懷中(與我一起的這幾個幹部當時也猜到我身上有東西,他們也是一樣的膽寒,事後全都罵我),沒過多會兒書記和部長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