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上我遇見了王遠明、鄭開忠、萬啟超、肖潤澤、吳行成等人。我問他們到哪去,他們就對我講了吳的事,我說待會也去瞧瞧。王等就先去了公社,沒見到吳的保證書。正巧吳也在公社開會,眾知青找到吳,就拉著他到樓上公社社長艾永林那裏評理。到了辦公室社長就問:“你們有啥事?”王就把砍樹以及吳帶人準備打他的事詳細地反映給社長,同時也提到保證書一事。“我們今天就是要吳騰祿給我們個交代。”吳心想現在在公社,又是社長辦公室,你幾個知青還敢造反不成?諒你們也沒這個膽,況且大小我也是個幹部,這臉我可丟不起,所以就硬著頭皮耍起橫來:“不寫,不寫,就是不寫,你們敢怎樣?告訴你們,這裏可是公社,這是社長辦公室,這可不是街上,不是你們耍橫的地兒!”眾知青站在一旁,沒想到吳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這可惹惱了在一旁的知青萬啟超,他一下從衣兜裏摸出一把裁紙刀,順勢就紮在吳的大腿上:“狗日的,你還凶?”這時的吳才知道知青不是隨便惹得的。吳哭喪著臉,用手捂著傷口連聲說:“我寫,我寫,你們饒了我吧,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當時我正在公社同武裝部長安懷和談論二大隊王砍樹的事,商議如何善後,要是處理不當可能會引起械鬥,因吳已組織過人想打王遠明,知青中也有人想打吳,這事可得妥善處理。正談論間就聞樓上出事了,我和武裝部長隨即趕到樓上社長辦公室,見公社書記何碧忠、社長艾永林都在場,門外站滿看客。社長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書記何碧忠把我拉到一旁征求意見:“怎麼辦,老楊?現正在開擴大會議,這影響……唉!”“快,快把吳騰祿送鄉衛生院。”我說。“那知青怎麼辦?”書記環顧四周群情激奮的知青,說。“等大家情緒稍稍穩定下來,再坐下來談吧,”我說。可武裝部長安懷和卻非常激動:“談,談,談啥子,在公社都敢殺人了,這還得了!”書記則說:“就先按老楊說的辦,別把事態整大了。
老楊,你先把知青的情緒穩住,稍後再談。”
午飯後,雙方的情緒都趨於平和,雙方來到公社小會議室坐下,由書記主持會議,商討解決辦法。王遠明就把為砍樹所引發的事詳細地告訴了在場的領導。書記總結了事件的根源,然後對眾知青致歉:“這是我們的失誤,這是安置過程中我們出現的漏洞。今後的安置工作一定要落實到人、到戶,保證知青們的住房,還有必備的日常用品。”又讓王與吳握手言和,雙方保證不再起摩擦。眾知青聽了書記的一番話後,心裏感到特溫暖,臉上洋溢著歡笑,開心地揮手告別,回到各自的生產隊。
誰知,幾天後,一場災難悄然而至。
7月23日,公社財糧幹事鄧弟星急匆匆跑到公社辦公室,說有緊急情況要向書記和武裝部長反映。書記同武裝部長在書記辦公室接見他,鄧說他剛從九大隊返回,在路過筒車壩鐵匠鋪時,親眼看見肖潤澤、吳行成等一夥知青在裏麵打刀,還聽見他們說下場要來搶信用社,並揚言要殺書記、部長和其他公社幹部。(全是謊言。)這鄧弟星就是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鄧弟星與知青慘案有何關聯?為何要陷害無辜的知青呢?
鄧弟星,本地農民,為人奸滑、內向,處事不擇手段而冷靜。他初中畢業後在財會培訓班接受培訓,後被安排為公社財糧幹事,但他不甘心屈人之下,總想找機會往上爬。當時公社成立革委會,他削尖了腦袋四處鑽營想當選革委會成員,抓點實權。可由於既不是公社頭兒們的親信,又沒後台,結果落選了。他就把怨恨集中在了公社幾位頭頭身上,準備尋機報複。作為財糧幹事的他經常下隊,在下隊的日子裏結識了九大隊的社員周登科。周這人膽大,但頭腦簡單。後來兩人結成了幹親家。周登科正好又是吳騰祿家親戚,所以鄧也時常出入吳家,同吳家關係很是熱絡。鄧弟星得知吳被知青紮傷後,就與周、吳聚在一起商議如何教訓教訓那幫知青,出出心中的惡氣(這些都出自當時的交代材料,筆者閱過)。當時鄧已得知本區另一公社新店公社7月17日武裝部長主使農民殘殺知青二人的事,鄧覺得機會來了,冥思苦想後,暗想:公社革委會主任何碧忠(也是公社書記),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頭腦簡單,大老粗一個,好糊弄;革委會副主任、武裝部長安懷和,性情急躁,做事不計後果,也好蒙。要是能在革委會與知青中挑起事端,這樣既能報吳的仇,又能把書記等人趕下台(鄧弟星心中清楚,殘害知青一定不會有好結果),這不是一舉兩得嗎?於是就出現了謊報知青要搶信用社、殺公社幹部的一幕。
何書記、安部長聽了鄧的報告後坐不住了,當即通知公社各單位召開緊急會議,書記就把鄧彙報的情況在會上講了,然後商議該如何對付這起突發事件,眾人議論紛紛。在會上何書記也講了新店公社打死知青的事,他說:“這夥知青太狂妄了,特別是萬啟超,上次在辦公室用刀傷人的事還沒找他算賬呢,居然又敢聚眾打造凶器圖謀不軌。既然新店子的群眾都敢與知青鬥,我們又何必怕呢?既然他們要打死我們,不如我們先下手,把他們最凶惡的頭頭萬啟超整死,其餘的都打他個半死不活,看他們還敢凶不!”“不,要整就絕不能手軟,要整就多整死他們幾個。啥子王遠明、吳行成、肖潤澤這幾個都可以整。”武裝部長安懷和起身說。大家接著又商議該如何下手、組織人手等等,其間還有人提議要打殘楊興全(筆者)與另一知青方明仲。當即決定組織督戰隊,由公社治安員安興德、劉祥生、張子林、徐世太等人為督戰隊隊員,由書記、武裝部長統一指揮。在整件事過程中,其他革委會成員無一人表態,公社社長也沒表態。還有一人低著頭坐在一旁悄無聲息,他就是鄧弟星,心懷鬼胎的他暗自高興。接著書記又召集二、三、四、五、八、九各大隊民兵連長火速到公社開會,讓他們回隊組織青壯年基幹民兵,隨時聽候調遣,服從督戰隊的指揮。又派鄧弟星回九大隊找來周登科,讓周找人去探萬啟超、吳行成、肖潤澤的行蹤,嚴密監視,有情況隨時彙報。一切安排妥當後,何書記同安部長就打電話將此事向區武裝部作了彙報,請示下一步行動。區武裝部長安雲德的回複讓人瞠目結舌:“你們的手長來幹啥的,是用來端豆腐的嗎?”(作為高一級的領導,可悲可歎!就這句話就斷送了三條人命,也為自己招來八年的牢獄之災,斷送了一生的前程。)7月24日晚七時左右,各監視點相繼回報一切正常,這幾個知青都沒外出。當即,書記、武裝部長就召集督戰隊、基幹民兵在公社集合,隨時待命。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滴答、滴答”的鍾聲在死寂般的書記辦公室回蕩,門外候命的幾十人也悄無聲息,不時閃亮的煙頭如同鬼火,恐懼充滿在場的所有人的心中,好些人身子都在不由自主地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