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要對付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那些在“文革”的武鬥中亡命衝殺、經曆沙場不要命的主兒,所以他們隻能各個擊破,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晚九點整,書記一聲令下:“出發!”由督戰隊帶領的幾十名基幹民兵摸黑向八大隊三隊的萬啟超家撲去。
當晚萬啟超在家閑著無事,就想起了他的牌友、生產隊長嶽星全,到嶽家打起了長牌,全然不知死神正悄悄地向他逼近。十時左右,督戰隊人馬根據眼線的情報聚集在嶽家大院外,在督戰隊的指示、安排下,幾十人分成兩組堵住前後門,又命住同一大院、嶽星全的侄兒嶽安德(民兵排長)先進屋下手。嶽安德手持大馬刀,雙手藏在身後就進了隊長的家門。萬啟超背對門外,聽見有人進屋,轉頭一看是嶽安德,就招呼:“你也來了呀,來,來,大家一起打幾把。”嶽一言不發,上前一步亮出身後的馬刀朝著萬的頭部就劈了下去。
由於心慌意亂,這一刀卻砍錯了方向,把木桌的一角給砍了下來。萬當時就愣了,忙起身閃在一旁。“搞啥子?我是萬啟超!”“砍的就是你!”嶽聲嘶力竭地大聲喊道,舉起馬刀再一次劈向萬啟超。一道寒光直奔萬的右肩,“嚓”的一聲,萬的右臂應聲而斷,鮮血像噴泉似的灑滿了這間土坯房。萬還沒來得及叫喊,門外的打手一湧而入,手裏的鋤頭、木棒雨點般擊向已毫無抵抗能力的萬啟超,萬當場就癱倒在地。眾人並未住手,繼續擊打不見一絲動彈的萬。過了會兒,有人喊:“別打了!人早死了!”眾人這才從慌亂中緩過勁來住了手。嶽安德叫身邊的一人拿燈去照照看人死了沒有,那人拿燈照了照,嘴裏直嚷:
“死了,死了!”(事後這人告訴我,當時自己怕得要命,尿都撒在褲襠裏了,哪裏還敢看喲。)嶽聽說人已死,就說:“快去找塊板子來,把人抬出去扔掉,扔遠點!”板子找來後,眾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誰也不願意幹這事兒。嶽沒法隻好在人群裏硬拽出位身強力壯的,過來把血肉模糊的萬搬上木板,兩人把萬抬出房門朝著離大院不遠的一處懸崖鬆林坡奔去。大約走了三四百米的時候,木板上突然傳出萬的哀求聲:“求……求求你們……救救我……快送我上醫院吧……求……”話還沒完萬再次昏死過去。這可把兩人嚇壞了,“糟啦,還沒死呢,這可怎麼辦?”同嶽一起的那人嚇得都快哭了。“管他的,抬到鬆林坡再說。”嶽強壓心中的恐懼。兩人抬著萬,膽戰心驚地來到鬆林坡,剛把萬放下,那人撒腿就跑,嶽就喊:“跑!跑啥子,給我回來,要不有你好瞧的!”那人被嶽的淫威嚇了回來,邊走邊說:“是怕嘛,人都還沒死。”回到原處已不見板子上的血人了,原來嶽已經把還沒死的萬推下了懸崖。正當兩人抬著板子準備回去時,懸崖下方再一次傳出了萬的呻吟聲,原來是可憐的萬被崖下的小樹給卡住了。兩人頭皮一陣發麻,“狗日的命還長吔,快,快去搬石頭,砸!”兩人手忙腳亂地搬來石塊,一塊塊朝著那點微弱的呻吟砸去。一塊接著一塊,兩人不知砸下了多少石塊,“轟隆隆”的巨響在山穀中回蕩,驚飛了宿鳥,驚醒了周邊的山民。萬啟超就這樣被砸成了一攤肉泥,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抹殺在大巴山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