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高清明穿著寬鬆的舊短袖衫，額角不停流著汗，手裏揮著蒲扇打著蚊子，給自己扇扇風，坐在八仙桌旁，吃今天的第一頓飯。
他從冰箱裏端出一個小瓷盆的綠豆粥，用勺子一下一下往嘴裏送。
這是高文做的綠豆粥，高文喜歡在綠豆粥裏麵放桂花幹，所以光是聞上去就香噴噴的。
就在這個時候，門敲響了。
正在洗澡的高文關掉花灑，喊了一句：“清明，去幫我開一下門啊。”
敲門聲不緊不慢，悠閑得很。
高清明放下手裏的盆，跨過板凳，開了門。
羽倚在門口，抽著煙，沒戴眼鏡，看上去又年輕了幾分，他也穿著寬鬆的短袖衫，麵前印著耐克的一個巨大的勾，下麵是睡褲，一雙拖鞋，
頭發還濕漉漉的，看樣子是剛洗過澡。
“先生？”高清明有點懵，一邊動著腮幫子嚼綠豆。
“我租的那個房子，樓下已經放了四個小時的搖滾了，老子明天還要出遠門，想問問你這裏有沒有可以睡的地方，”羽有些惱火地拍了拍巨大的行李包，“剛洗過澡不想睡樹上啊。”
“不可以找物業嗎？”高清明接過羽的行李包。
“我覺得我住的那地方就像一個巨大的違章建築，物業應該是沒有了。”羽摸著額頭，閉著眼睛抽了一口煙。
高清明點點頭。
“高文在嗎？”羽壓低聲音問道。
“在洗澡。”高清明說。
“靠。”羽捂住眼睛，“我就這樣進來，高文看到了不會覺得是性騷擾嗎?”
“進來，不會有事情的。”高清明搖搖手。
“等一下，我抽完煙再進去。”羽眨眨眼睛，一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樣子，“人生啊……”
高清明點點頭，走到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等高文在門內走近，小聲說道：“高文媽媽，出來的時候穿好衣服，我同學來找我玩了。”
“嘖。”羽已經掐滅了煙走進來，“你是越來越懂事了。”
高清明回過頭，對羽說：“跟我來吧，先生。”
平時高清明一直睡在高文為自己準備的房間裏，冬暖夏涼，比高文的房間要舒服得多，這幾天南京雷雨不斷，潮濕無比，高清明怕高文關節毛病發了，揉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會見好，又不好意思去高文房間，所以就抱著被子搬到了倉庫改的房間睡，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給高文睡。
這房間非常潮熱，而且沒有空調，牆角早就斑駁了，因為隻有幾個來餛飩店打工的人短暫住過，所以隻有兩層硬床板，排成上下鋪的樣子。
“不是我多嘴，我覺得你更應該去找殷家主，他肯定不會費吹灰之力給你安排到豪華舒服的房間，而不是跟我一起擠在倉庫裏淌汗。”高清明說。
羽突然回過頭，嚴肅起來，年輕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中顯得神采奕奕，端正清秀，他慢慢說道：“我不相信他。”
高清明抬起頭，深邃的眼睛專注地看著羽的眼睛，羽也轉過眼睛，充滿著嘲意地回看去，高清明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弓下腰拾掇起東西。
高清明拖著一條竹竿走向陽台，揭下一床素色的舊被子，潮氣曬得差不多褪了，他熟練地撇開竿子，抱著被子走進來，拖鞋在地板上發出啪塔啪塔的聲音。
高清明把被子放在下鋪床上，又從櫃子裏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個枕頭，皺著眉頭打量了半天，甩到上鋪，再把上鋪原來的枕頭順著縫扯了下來，擺在舊被子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