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附錄(2 / 3)

看著站在眼前這個黑瘦的男人,唐美珍打心眼裏不喜歡,可又不能馬上說不同意。左右為難的她隻好陪著仲池走在烈士公園的一條小路上。那一天,他們進行了一次深談,唐美珍了解了他的家世。

張仲池的父親是個右派,解放後,全家在別人蔑視的眼光下生活,過得十分清貧。後來,張仲池考取了湖南大學,但在“反右”的高潮中才讀了一年大學,就被趕出了學校。不久,受到刺激的張仲池又感染了血吸蟲病,從此一個風華正茂的小夥子被折磨成了皮包骨。

1967年春節,在嶽陽洞庭湖畔,他們舉行了婚禮。第二年,當他們生下第一個女兒張帆的時候,“文革”運動波及到湖南,張仲池的父親被遣回老家醴陵勞動改造。張仲池怕連累唐美珍母女,便隨船躲到外地工作,不敢回家。從此,唐美珍帶著女兒過了近10年寄人籬下受人欺辱的生活。

丈夫一去多日,唐美珍母女也被趕回了長沙,住在東瓜山的一間破房裏。沒有床,她們打地鋪;沒有棉被,母女倆抱在一起縮在牆角。白天,她在機器轟鳴的車間裏做工,灰塵包住了她的臉,噪音讓她耳膜隱隱作痛。晚上,她戴著皮手套與化學試劑相伴深夜。學過化學的唐美珍清楚地知道,手套上沾的都是氰化鈉劇毒,稍不留神,後果將不堪設想……

1970年,唐美珍又生了個女兒,取名張蘭,丈夫仍然不敢公開露麵。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在生活的夾縫中掙紮著,身體的痛,她不在乎,可看著兩個女兒被人指指點點,她的心在哭。

有一次,大女兒張帆在街上玩耍時,被鄰居家的小孩欺負,還被罵為“小右派”。小張帆哭著跑回家問媽媽什麼是“小右派”?望著孩子稚嫩的眼淚,一向堅強的唐美珍淚水奪眶而出。

唐美珍買了兩個水桶,一個桶底刻上“帆”字,另一個刻上“蘭”字。在給丈夫的一封信裏,她寫道:

“我不怨你,一個‘帆’一個‘蘭’我一肩挑,我相信我們會有翻身的一天。”

幾天後,她收到張仲池的回信,信上隻有幾個字:“千斤重擔我承半。”唐美珍就是憑著丈夫的這句話,硬是扯著兩個孩子走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

望夫成龍經人間煉獄

“文革”結束後,張仲池的父親摘掉了“帽子”,調回了長沙電力局工作,張仲池也調到了長沙電力局食堂繼續做炊事工作。此時唐美珍一家團聚,生活狀況開始好轉。1978後,唐美珍所在的街辦工廠貼出了一個關於中央電視大學招生的通知。聽到消息,唐美珍立刻把招生簡章拿回家給丈夫看,可曾經因為政治出身而被大學趕出校門的張仲池對重新上學失去了激情和信心。

“你不報名我可報名了,你怎麼還不如我?”唐美珍的“激將法”果然有用,張仲池報了名,開始了入學考試的複習。

上過一年大學的張仲池底子好,沒費多大力氣就以總分240分的成績考入了中央電大電力係,比100分的入學線超出100多分。丈夫脫產去學習,少了丈夫工資中的獎金和補貼,給女兒的學費,給父母和婆婆寄養老金卻不能少,唐美珍托人在長沙市三醫院找了份做飯送飯的雜活,每天淩晨5點起床,半夜1點才休息。由於醫院沒有正式指標,不久她又被調到停屍房抬死屍……

為了賺點兒外快,她還常常淩晨4點起床騎單車到郊區農戶家收購蔬菜,再趕回市區賣掉,晚上則把工廠的傘帶回家加工,白天黑夜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有一年,她被招進桐梓坡一家工廠燒鍋爐,差一點被一個車間組長汙辱……

就是這樣,在疲憊的奔波和心靈的屈辱中,唐美珍堅持到了丈夫三年脫產學習畢業。丈夫取得了大學文憑,在單位很受領導的重視和重用,很快由炊事員升到了配電技術員,最後成了一名電力學教授。現在位於長沙黃興路步行街的配電工程就是張仲池設計的。此時,兩個女兒也考進了重點中學,唐美珍看在眼裏喜在心頭,一家四口過起了平靜而又充實的生活。

破釜沉舟活出女性尊嚴

唐美珍的丈夫當上工程師以後,平靜的小日子卻常起波折。

在唐美珍看來,丈夫成了教授,他所接觸的人和事自然都高了一個檔次,而自己隻有初中文化,兩個人在世界觀、價值觀上差距越拉越大。有時候,兩個人矛盾鬧大了,唐美珍想過離婚,但她心裏很委屈:為了丈夫能把大學讀出來,自己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就這樣分開,她不甘心。於是,她抱定決心,向廠裏要求退休,自己出來幹。當時正是改革開放初期,在沒有任何保障和門路的情況下,從一個效益好的廠裏退出來無異於失業。朋友親戚笑她傻,唐美珍卻不怕:“我就是想證明給他們看,我一個初中文化的人不比一個教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