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過於自謙了。”休思道。
紅袖略顯尷尬,低頭不語。
“那麼就讓夏夫人也奏上一曲吧,讓我們也見識見識諸全州的才女佳人。”黃夫人意味深遠地笑著。
“不瞞各位,我已不練琴許久了。”我低頭輕語,“俗話說,一日不練自己知道,二日不練同行知道,三日不練聽眾知道。”
“即使生疏,技藝還是在的。”駙馬爺也說道。
我見無法推脫便硬著頭皮坐到了古琴前麵,想起了往日姐姐與喬木曾琴笛合奏的《春江花月夜》,當初我與紅袖聽地十分入神,若是今日我彈此曲,許是能喚起紅袖心中的往日情份。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當我縱情此處之時,一陣笛聲悠悠穿牆過門而來,恍若喬木的笛聲。我回首望去,竟是黃世賢,如那日曲橋之見,一襲如月牙白的華錦,眸子裏透著的一派清明顯然與喬木一般。不禁心中憶起了當年禹門書院的擂台上,喬木與我琴笛合奏的《梅花三弄》,我們的笛聲與琴音婉轉俯就,逐漸融為一體。那年風華正茂,年少輕狂,溫和從容,歲月靜好。我不忙回過神來,繼續配合著笛聲,繼續專心撫琴。縱使他隻是黃世賢,並非夏喬木。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春、江、花、月、夜,曾無數人為之傾倒,這是人生中最動人的良辰美景,而如今,能琴笛合奏達到如此境界,自然是此生無憾。
我與黃世賢一同施禮道:“獻醜了。”
眾人皆被我們從回味中拉了回來,“此音隻得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娉婷公主的讚譽使我們愧不敢當。“多謝公主嫂嫂誇獎,幸虧沈秋姐姐彈的好,世賢的笛聲才能發揮到極致。”黃世賢說道。
“兩人皆好,通通有賞。”娉婷公主笑逐顏開。
“謝公主賞賜,公主千歲,千千歲。”
我們謝恩之後便回到席上,休思坐在我的身邊一聲不吭,顧自己吃著碗裏的東西。我給他夾了一筷子他最愛吃的西蘭花,可還是對我不理又不睬。我開始沉思為何黃世賢不是開席的時候出現,要到我被迫無奈彈奏古琴時候才出現,還與我同奏,是巧合還是事先安排?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休思不悅也是情理之中,異地而處,若是我看到他與紅袖……想必心中也會不爽。
夜宴結束之後,休思沒有等我便獨自離開了,詩桃伴著我走在回閑放台的路上,可我想到飯桌上休思的神情,便不想太早回去看休思的臉色,前往花鳥廳靜靜心。雖然已近午夜,但是整個三潭印月還是五光十色的。
“小姐,你看這三潭印月可真大,不知道還有花鳥廳這樣一處地方呢。”詩桃尤其新鮮地東張西望。
“三潭印月無論再怎麼好,我還是想念諸全州,想念沈園,想念夏……”我欲言又止。
“沈秋姐姐可是想念夏園了?”
我聞言轉身,又是黃世賢,他最近總是時不時能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心中不禁生疑。
“二公子這麼晚了還不回迎翠軒?”我彬彬有禮地問,不敢失了半點禮數。
“不願早早回去,便來此處靜靜。”他有些幽怨的語氣,“不料到沈秋姐姐也在此處。”
我別過身去:“是我唐突了,那麼我先告辭了,將這塊淨土留給二公子罷了。”心下想著,如今非常時期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不料到腳步不穩滑了一下,黃世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小心……”
我一個踉蹌,與他四目相對。詩桃趕忙扶住了我的另一隻手。黃世賢道:“沈秋姐姐,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