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安心便可,自夕顏替我調理之後,身子便好了很多。若是二爺覺得我身子不好,大可以再將夕顏請回來。”後半句,那顯然是我的氣話了,我披上外衣道:“睡了一日,筋骨確實有些僵了,我出去走走。”我不顧休思內心的想法,獨步出了房門。
這兒的曲橋長橋接連短橋,九曲十八彎,就酷似夏園倚樓居的長亭接短亭,漫步在甲板上的步子顯得清脆,“咚咚”的聲音在夜裏回響蕩漾。曲橋盡頭見一男子白衣款款,蕭蕭肅肅,如鬆下風,一襲白色發帶綰起了肩上的長發,有那麼一刻,我幾乎以為見到了喬木,他最愛白色,象征著冰清玉潔,也斷斷隻有這樣的顏色才配得上他的飄逸出塵。他持笛一曲《梅花三弄》,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看人間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人間流年,故人恍若如夢,盡付此曲。
“你是?”我深深地望著他的背影,一曲作罷我急忙問。
他回首望我,秋風拂過他的額發:“夏夫人好。”
“是二公子。”我見是黃家二公子黃世賢,行了賓客之禮。
“可以喚你沈秋姐姐嗎?”他笑逐顏開地問我。
“當然可以。”我答。
“沈秋姐姐,也歡喜這個曲子嗎?”他緩緩向我走來。
“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撲鼻香。這曲子,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我如今又聽此曲,有所觸動,昔日的喬木,恍如隔世。
“想必是沈秋姐姐心中極其重要的人吧。”黃世賢道。
“二公子,那日在我心相印亭的事,你……”未等我說完,黃世賢便接下了我的話樁:“那夜沈秋姐姐與我娘親在我心相印亭內,我都瞧見了。我站出來說話,也隻是為了袒護我所想袒護的人,那日的事,既然娉婷公主不再追究,與我的哥哥重歸舊好,那麼沈秋姐姐也便別再多問了。”
我聽聞一愣,好似有所頓悟,此時既然這麼草草了之,必定牽連甚廣,若是追根究底,對我也無益。我回神問道:“那麼你與紅……”我自知一時失言,止住了話語,見他麵上未露疑惑後又再問道:“二公子與嫣然,如今又如何了?”
黃世賢若有所思,仰天長笑:“哈哈,曾記得那年那日,天將破曉,嫣然一曲《月落烏啼霜滿天》沾滿了我的整顆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自古也多的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縱然我為她傾盡所有,始末也敵不過一個匆匆的路人。”他眉頭深鎖,“人的心,為何不能靜如止水呢?”
相逢,不是恨晚便是恨早,他熟不知,休思對紅袖而言,又怎麼隻是一個匆匆的路人呢?我笑笑道:“即使澄淨的湖水,偶爾也需要散落的石子來蕩起漣漪,何況人心?雖說七情六欲損元神,可我們真的也隻是凡人。”
“沈秋姐姐說的是。”他深深作揖道。
他見我微微一笑,繼續說:“沈秋姐姐身著淺紫羅衫真當宛若仙子下凡。”
我被這年紀甚小的晚輩一誇,顯得有些靦腆:“世賢今後定會娶一位賢妻,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
“那就借姐姐的吉言了。”黃世賢顯得有些豁然開朗,“更深露重,沈秋姐姐趕緊回屋去歇息吧。”
“那麼我便告辭了。”話落轉身之際望見曲橋的另一端立著人影,不必細看便知道是休思,沒料到他的身影,我竟如此熟悉。我用餘光掃了一眼,便擦身而過。
休思轉身喚住我:“你站住。”
我當做沒聽見,並沒有停下腳步,休思快步上來拽住了我的手臂:“讓我這樣追著你,成何體統?”
我轉眼望著他滿臉的責備,腦海中浮現昨日房中的他們,狠狠甩開了他的手:“我乏了,回房歇息了。”我更是加快了回房的腳步,休思也快步跟著我進了房,“砰”的一聲,隨手把門緊緊地閉上。
“你這算是什麼意思?”休思冷冷地問道。
他的話似冷風嗖嗖拂過我的耳旁,吹得我汗毛直豎,什麼意思?難道他不知自己做過什麼讓我心生嫌隙的事嗎?
“若你還是為那日我所說的話而生氣,是我的錯,秋兒,我不該口不擇言,語出傷人。”休思壓低了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