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高山一直在碼頭候著我們，我與詩桃都被他扶下了船：“夫人，你總算是回來了。”
“二爺讓你在這兒候著的嗎？”詩桃問。
“恩，是的。”高山點頭道。
閑放台的下人似乎都被撤了，夜晚顯得靜謐無比，“你們都回去歇息吧，我會回房去的。”我望了望詩桃與高山說道，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一言不發地離去了。我放慢了腳步，心下想著第一句話該如何開口，是該質問他的不言苦衷還是對白天的那一巴掌道歉，不知不覺已到了房門口，房內燈火通明，想必休思還未就寢，我內心忐忑，輕輕推了推門，試圖著看看他在裏頭做什麼，是在練字，看書，還是沉思。入目的卻是一個衣衫不整，半露酥胸的女子躺在休思的懷裏，休思輕咬著她的耳垂使她發出嚶嚶呻吟，我倒吸一口涼氣，空氣中洋溢著一股酒精的氣味，我用手捂住了嘴巴，不敢發出一絲聲響，見休思的雙手在女子的身上遊離，那女子扭動著身體緩緩揚起了頭，是紅袖！沒錯，真的是她。望著紅袖貪婪的表情，我胃裏一陣惡心，十指連心已然麻痹了，休思把紅袖放在了桌上，野獸似的探索著她的每一寸，紅袖低嚀：“我愛你、要你。”她的乖巧迎合更讓休思欲罷不能，誰能知道我眼中早已淚意盈然，他兩一絲不掛享受著魚水之歡，投入得渾然不知房外有人，我也竟然就這樣在門縫中看著這眼前的噩夢，紅袖的嬌嗔、主動、欲拒還迎，更讓休思覺得刺激無比，這些種種是能讓我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休思。”紅袖輕喚著。“恩……”休思粗狂地應著。“嗬嗬……”我冷冷地笑著。這種痛，深入骨髓。休思性急地抱起滿臉緋紅的紅袖往床上去，紅袖笑得如此嫵媚，頭輕靠在休思的肩膀，紅燭吹滅，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頭重腳輕地即將倒下，可他們此時發出的呻吟聲如當頭棒喝，將我敲醒，萬念俱灰我獨自跌坐在碼頭，西湖的風如刀子般刮過來即又刮過去，使我痛徹心扉。我後悔著方才的懦弱，為何未有破門而入。唏噓歎息，即便是三人相對，那又何如？更叫人難堪罷了。休思，即便你有難以言表的苦衷，方才也必定是真情流露吧，我與你之間，又是否有過這般的放肆？而紅袖，我還傻傻地勸你回到休思身邊，你還自怨自艾地說：“此生所求也隻能莊生曉夢？”嗬嗬，紅袖！這便是你的報複嗎？未知午夜夢回之時，你是否問心有愧？我望著那輪明月下的漫天銀輝，痛定思痛。你妄想飛星逐月？那麼我也絕不會妥協。
夜裏的石階清涼如冷水，讓我記起了沈園的石階，“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更讓我想起了姐姐，內心感慨萬千。我在碼頭的石階上躺了一夜，淚水亦是淌了一臉。直到天空破曉，方有閑放台的下人在碼頭發現了我，將我抬回了房間，寒風入體，我躺進被窩渾身打著寒顫，腦袋翁翁直響，這床上，似乎還留有昨日曖昧的味道，我閉眼搖頭不再去想，休思坐在一旁悶不吭聲，大夫替我檢查後表示並無大礙，隻需靜養。我用毯子悶住了腦袋，屏住呼吸，似乎聽到了心在滴血的聲音。
“小姐，喝點薑湯吧。”再次掀開毯子，露出腦袋聽到了詩桃的聲音。
我環顧了四周，“小姐，喝點吧，二爺不在。”詩桃又說。
我端起藥碗聞了聞，一股腦兒都喝了下去。
“小姐怎會躺在碼頭？還躺了一夜，奴婢記得小姐昨晚回房了呀。”詩桃萬分不解地問。
我搖搖頭，表情十分木訥，心中萬分酸楚，不想再多言。
“小姐要用早膳嗎？”詩桃又問。
“早膳？不必了，午膳晚膳也都別喊我了。”我繼續蒙頭大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房內燭光有些晃眼，我微微睜眼見休思端坐在桌子前看著書，我起來倒了杯水，繼續睡回了床上，“不吃點東西？不餓嗎？一天不吃可要餓壞了身子。”休思放下書本問。
“不餓。”我嘴上輕答，心中卻在謾罵，隻不過是怕我身子不好，連累了他罷了。
“自早睡到晚，越睡越累。”休思走到床邊，坐落在床沿上。
我悶著毯子，背過身去，一言不發。
“你是不是有心事？”他掀開我臉上悶著的毯子。
虛情假意便是如此，我嗤笑紛紛，笑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我自己的入戲太深，笑我自己的癡心妄想，如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