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毫無情緒地訴說著這一切，就像與她毫無關係似的，想必這些年的流浪生活，已將她心中的棱角磨平了。“當年的事情，太多誤會，如果我說，我從未有害人之心，我從未害過紅袖肚子裏的孩子，紅袖你會相信嗎？”我顫顫地問。
“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一切都已然回不去了，紅袖已然死了，就在那日被掃地出門的時候已經死了，我隻是嫣然。”她鎮定自若地說。
“那麼紅袖離開夏園後，又經曆了什麼？”我問。
“姐姐，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你都不必知曉，你需要知曉的是，迎翠軒不如表麵看起來那般風平浪靜，有太多的陰謀，太多的算計，你和二爺，萬事皆要小心，如若不然，必招來滅頂之災。”紅袖低聲輕語。
“二爺已與我無關，我不再想回去了，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我潸然淚下，情不自禁。
“姐姐，別再懷疑二爺對你的真心，不怕告訴你，二爺要娶嫣然，隻不過是迫於無奈之下走的一步險棋，黃老爺壓製了他太多，若是沒有黃家的支持，夏園必倒。”紅袖用攝人心魄的眼神盯著我。
“啊……”紅袖的話使我我一時啞口無言。
“事到如今，這樣殘破不堪的我，是不可能再進夏園了，若是真有什麼，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吧，請姐姐替我保守這個秘密。”紅袖歎道。
“紅袖放心，二爺會帶你回夏園的。”我握著她微微發涼的手。
她卻搖了搖頭：“有什麼比泛舟湖上，縱聲高歌能更讓我向往的呢？這滾滾紅塵之事，恐怕與我背道而馳了。此生所求，也隻是莊生曉夢了。”
此時聽聞有人進了船艙，腳步輕盈，應是女子，我回首一望：“烏衣。”
“烏衣給夫人，小姐請安。”烏衣行禮道。
“你還一直跟著紅袖。”我有些詫異。
“烏衣也是苦命女子，除了小姐，還有什麼地方可去？”烏衣的話音未落，我便想起了留在家中的書蝶，多日未見，不知是否安好，家中不知是否打理地妥當。
“姐姐速速回閑放台吧，妹妹也該告辭了。”紅袖一副送客的樣子。
“紅袖自己保重，待有機會，我會再來看望你的。”我有些依依不舍。
紅袖低下頭，微微屈膝向我行禮：“姐姐一路走好。”
我獨自上了岸，夜色如墨，西湖邊的秋夜是否一直是寒冷如冰？我仰頭望天，在漫天銀輝之下唏噓問道：“娘……爹……姐姐……你們在天上過的還好嘛？我好辛苦，好累。姐姐，若是你還在，你是否會告訴秋兒，接下去的路該怎麼往下走？”天上的北鬥七星守護在月亮身邊，其中第六顆六郎星宿閃爍著奇異般的光芒，那一定是姐姐在守護著我，就像是六郎星宿守護著月亮一般。
我回到客棧房間，詩桃依舊在桌子上熟睡，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半躺在床上，身心俱疲，心中一直思索著紅袖方才的話語，黃家與夏園到底有何牽扯？休思到底有何難言的苦衷？也許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這般婦道人家該過問的，聽天由命也就罷了。我起身收拾包袱，卻發現什麼都未曾帶出來，“詩桃……”我輕輕喚她，她好似睡得很沉，我湊近她：“詩桃，醒醒。”
詩桃努力睜開惺忪的睡眼：“小姐，有何吩咐？”
“我們回去吧。”我淡淡地說。
詩桃驚喜般完全清醒：“小姐，您終於想通了。”
我努力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我們快回去吧，不然二爺會擔心的。”詩桃開了門，迎著我出去。
迎著一路的金桂飄香，我們到了碼頭，等待許久才得一葉扁舟，湖麵的風蕩漾著原本該平靜的湖麵，也吹亂了我的心波，黑壓壓的一眼望去，竟也望不到頭，想起白日的水天一色，夜晚更多的是涼風習習。卻還是讓人不知今夕何夕，沉醉其中。三座塔內的燈柱，照著我們去三潭印月的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