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早答允你的,泛舟西湖,縱聲高歌。”他見風大,將我身上的披風更掩緊了些,“這一次不單單是黃老爺大壽,秋兒那次見過的黃少爺,如今金榜題名,聖上都將心愛的娉婷公主賜婚與他了。可謂是雙喜臨門。”
“那可真是大喜事呀。”我覺得有些突如其來,“黃老爺一家顯然已是皇親國戚了。”
休思卻說道:“其實皇親國戚又有什麼可羨慕的,最是無情帝皇家,伴君如伴虎。”休思這般在商場上打滾的人,結識權貴乃是商人之幸,很少說這樣喪氣的話。
我扯開話題問道:“中秋,那豈不就是後日了。”
“明日拾掇拾掇,後日一早啟程。”說完他便摟著我的腰進了房門。
夜色如墨,寂地深沉,那陣醉人的秋風紛揚了樹枝的桂花,花瓣如雨點般墜了下來,淅淅瀝瀝,轉眼又歸於寧靜。房裏的燭火熄滅,隻留下掛在牆頭的兩盞燈籠,相互輝映,相伴黎明。正猶一對愛人,攜手白頭,不離不棄。
第二日整個夏園都忙碌了起來,聽休思說這一行得在杭州待上好一段日子,隻要一想到這個我便莫名地期待與激動,與孩子一般。最令我們頭疼的便屬黃老大壽的壽禮了,黃老爺既不是文人雅士,又什麼都不缺乏,我真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個究竟。休思卻安慰我說:“黃老爺雖然財大氣粗,卻也附庸風雅,青華居收藏了這麼許多名師字畫,還有絲竹管弦,你隨便挑上兩樣,均是佳品。”
他斟酌再三又說:“黃老爺膝下無女,聽說數月前認了一位義女,擅長錦瑟琵琶,你便挑一幅《南極仙翁賀壽》,再加上之前紅袖曾用過的直項琵琶便可。”說到紅袖之時,表麵未露痕跡。既然休思這樣吩咐,我便也順從了。“這回出門,隨從不需太多,高山、詩桃隨我們去足夠了,書蝶,你就留在園中。”我望向替我準備細軟的書蝶。
“為什麼?書蝶可從未離開過小姐,小姐為何此行不帶書蝶。”書蝶放下手中的活,心急如焚地問我。
“你過來。”我朝書蝶招了招手,我握著書蝶的手娓娓說道:“書蝶,於我心中,你是最可靠的,本次離園,家中便沒有了掌事之人,你代替我留在園中,話到這份上,你心裏應該明白。”
書蝶點點頭,若有所思。
“待我們走後,娘的老宅那邊,還有雅魚那邊,你也得多多用心著些。”我交到書蝶手中一些銀子,望著她的雙瞳:“當家主母,需考慮周全,左右平衡,豈是這麼容易當得的?”
雖然杭州的秋色來的較晚,如今卻也是如詩意般的寫照。我從馬車裏望見一整片搖曳的蘆葦,如漫天飛雪般一望無垠。我按耐不住下了馬車,接著上了休思的馬背,“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這般一邊欣賞美景一邊趕路,休思繼續說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二爺不是鍾情於楊花的嗎?如今對蘆葦也……”我欲語還休。
“哎……多情總被無情惱啊。”休思歎氣。
“二爺那哪是多情?二爺是濫情吧。”我氣惱著。
“蘆葦吐絮與我心中的楊花有過之而無不及。”休思說完駕著快馬絕塵馳騁,快意人生。
西湖沿途一路風景,美不勝收,白堤蘇堤百花齊放,雷峰塔上懶雲屏屏,黃菊柔、綠柳瘦,楓林晚、稻花香。我們輕舟蕩漾,平湖秋色,月上柳梢頭,我們便已靠岸在了三潭印月,湖麵波光粼粼,三個石塔內都點上了蠟燭,亭亭玉立,深潭、明月、水淵、石塔難舍難分。
隻見得三潭印月張燈結彩,燈火通明,火樹銀花伴著鞭炮巨響直穿雲霄。本是中秋又逢大壽,喜上加喜,不需人引路,我們便到了迎翠軒,人逢喜事精神爽,遠遠望見黃老爺一身火紅綢緞活脫脫像個新郎官,使我忍俊不禁,腰間掛著巴掌大的金鑲玉配,金中帶玉,玉中鑲金,玉的上下用金絲線繞成同心結,一圈又一圈,一道又一道。所謂腰纏萬貫當如是,相比之下,休思顯得低調了許多。走近細看,兩撇八字胡掛在合不攏的嘴上,肥嘟嘟的雙下巴顯得福澤深厚。“賢侄到啦,一路辛苦了。”黃老爺見我沒笑著迎了上來。
“祝壽星日月昌明、鬆鶴長春。”休思見迎上來的黃老爺連忙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