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色電影中的女人(3)(3 / 3)

在《鍵》裏,是可以為性愛而奉獻生命的。而在大島渚的《感官世界》中,阿部定因為性愛,是可以殺人的。在《肉體之門》、《赤橋下的暖流》、《鍵》中,女性是祖國,是母親,是生命力的源泉,這些導演都是女性崇拜者;但女性的性愛,還是出於被動的挖掘,是被誘發的。而在《感官世界》中,女人卻是一個自覺的性愛的享受者和占有者。《感官世界》所敘述的“阿部定事件”發生於昭和十一年(1936年)。當時,由少壯派軍官們謀劃的“二二六事件”刺殺了齋藤等三名重要人物,之後,東亞戰爭轉變成了太平洋戰爭,日本軍國主義控製了日本。籠罩在戰爭陰影下的日本人處於彷徨之中,於是,如阿部定一般,瘋狂地沉湎於性愛,將性愛作為世外的桃源和對戰爭恐慌的抵禦,成為一種逃避的方式。

但是,一旦意識到這樣的世外桃源有可能結束,就隻能以非常手段來試圖維持。影片中,阿部定並不需要別的什麼,金錢、地位、名分,都不需要,隻要純粹的兩個人的相互占有。她深深迷戀於與吉藏的性愛,一刻都不願停止,乃至迷戀他的陽物;他短暫的睡眠和性愛的間歇,都讓她恐懼於可能的失去,失去性愛就等於失去愛情,就等於失去她所營造的世外桃源。於是,在性愛極樂時,她勒死吉藏,將其陽具割下,藏在身上,安然遊走在東京街頭。她保有了最美妙的瞬間,占有了他的身體的一部分,就永恒地擁有了他的一切。當她被捕時,笑容燦爛,麵色如花。影片中的阿部定對性事的態度完全是自覺的;作為男子的吉藏,反倒處於被動的位置。影片也借阿部定的口來問,她的這個狀態是正常的嗎?回答是正常的、自然的,不是變態的。影片給予這樣極端的性愛如此的讚美和肯定,乃至後來阿部定被抓後受審訊,還得到日本國人的普遍同情。

而吉藏呢?他並非不明白與阿部定在一起的危險,從一開始,他就明明知道長此以往,可能精盡身亡。但他在短暫的猶豫後,又從妻子那裏回到了阿部定身邊。影片有處背景,就是吉藏茫然行走,迎麵是整隊而來的正要開赴戰場的軍人。與其死於戰爭,不如死於性愛的極樂。吉藏對勒他的阿部定說:“你要勒我,就不要鬆手,鬆手隻會讓我更痛苦。”他是寧願為性愛殉死,帶著飛蛾撲火的熱情,為極樂捐軀。吉藏身上有著日本知識分子的厭倦情緒,而對死亡的迷戀,是日本的文化表征。正如《失樂園》的男女,在愛情的極樂中,雙雙赴死;也正如日本俳句唱的:“生命,如鮮花般脆弱,今日怒放,轉瞬凋零,怎能希望花兒的芬芳,長留不散。”(《菊與刀》)

性愛、愛情、生命,都如櫻花一般,燦爛無可比擬,卻轉眼凋零。既然如此,不如沉湎性事,而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