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一切,雷米完全亂了方寸。由法國著名男星帕特裏克·杜瓦埃爾(Patrickdewaere)扮演的雷米,英俊而脆弱,善良而體貼,猶豫不決,潦倒的樣子,溫柔的神情,憂鬱的眼睛,如同孩子一般無辜的麵容,實在很能激發母性的愛憐。在這個電影中,繼父雷米成了要受照顧的任性的孩子,女兒瑪利安成了安排一切的冷靜的主意堅決、勇敢的小媽媽。可是,一旦瑪利安意識到雷米終究會因為世俗道德、內心不安而離去,和他遇到的同齡的女鋼琴師結合時,瑪利安傷心地與繼父做愛後說了這樣的話:“你知道我在想,讓他(你)愛我,並且天天快樂嗎?我在想,我馬上就十五歲了,然後就是十六歲,有一天我會成為一個讓他稱心如意的年輕女子,他能光明正大地帶我出去。我還想,也許有一天我能給他生個孩子,他不會一輩子當繼父,總是養別人的孩子……”這些話。淒婉動人,絕不亞於一個成熟女子對愛人的表白。但是雷米終於還是離開了瑪利安,去當另一個小女孩的繼父。而那個才五歲的女孩,靜靜地看著媽媽在床上與雷米做愛,她,將是一個新的瑪利安。
導演貝特朗·布裏耶(BertrandBlier)是法國中生代導演的代表,影片繼承了布烈鬆的冷靜客觀和簡約,又有著侯麥式的溫情,畫麵非常潔淨,蒙上一層淡淡的感傷。扮演瑪利安的艾裏爾·貝莎(ArielBesse)氣質潔淨純真,剛剛發育的身體,如蓓蕾一般柔嫩,她沒有小女孩的乖戾和精靈古怪,言語不多,卻很內省,有雙沉思而坦白的大眼睛。而帕特裏克·杜瓦埃爾在劇中戴著一條單薄的格子圍巾,眼神迷茫而溫情。這個影片後來獲得1981年戛納電影節提名金棕櫚獎,在1982年法國愷撒獎提名最佳男主角,但憂鬱的男主角卻在1982年7月16日,厭倦了一切,把槍口放進嘴裏,用一顆子彈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年僅三十五歲。
羅列影片是不可能的。2l世紀以前的歲月中,有關性心理、性禁忌、性革命、性的探索,似乎都在電影中展現過了。但是,關於“男女之間的小戰爭”、性愛問題、女性問題、性與道德與政治問題,永遠是探索不盡的。女人,也在屏幕上輾轉反側,隨著時代不停變化著姿態。
日本篇
穀崎潤一郎在《戀愛與色情》中寫道,日本在平安朝的貴族生活裏,雖然不能說女人可以君臨於男人之上,但至少是和男人有著同樣的自由的;男人對待女人的態度也不是如後世那樣暴君式的,而是相當有禮貌、非常體貼的,甚至將女人奉為世上最美、最受尊重之物;隻是到了武士道確立之後,才開始鄙視女人,將女人視為奴隸。穀崎潤一郎是位主張複歸日本傳統的近代作家,對女性美無限崇拜。他認為,“對女性溫柔體貼”是完全能夠與“武士本色”相容的。《枕草子》所敘寫的生活很能表現日本平安朝時期男女的平等狀況,聽清少納言絮絮叨叨地皺著眉指責一些男子衣著、舉止的不得體,讀她寫男子對心愛女子如何軟語相求、情意纏綿,會感覺當時的女子相當自主,平安朝時其他一些日記、小說、詩歌、酬答也往往能表現女子在當時是大受男子尊敬的。還有《源氏物語》,光源氏有戀母情結,他和眾多情人妃子的糾纏故事,表現了他對女性從精神到肉體的迷戀。
實際上,哪怕是在德川之後武士道盛行時期,日本女人的地位也有兩麵性:一方麵,女人無條件服從男人,男人對女人鄙視,甚至奴役她們,一個懦弱的男子,即使娶了性情強悍的妻子,在人前,妻子也一定要做出溫順的樣子;而一對夫妻再恩愛,隻要父母不喜歡媳婦,丈夫也完全有義務拋棄妻子。另一方麵,女人的地位又不是一成不變的,一旦女人成為母親或婆婆,掌握了家裏的財政大權,女人在家庭裏的地位其實就相當高了。還有一層,男子對女性有著心理上的崇拜,這種崇拜,通過對女子之美的描畫、敘寫,也通過對性事的沉湎表達出來。
日本人的審美,存在著矛盾的和諧。一方麵是肅穆、貞潔、寧靜、黑暗的,就像他們理想中的貴族女子,貞淑的,不苟言笑的,不隨意拋頭露麵的,雲鬢高鬟,輕移蓮步,這種肅穆貞靜,與武士道精神是一致的;另一方麵,女子肉體的妖冶與淫蕩,被認作是平常、自然之美。表現在男人的行為上,日常行動是審慎、克製的,同時,又充滿放縱的欲望——性的欲望,戰爭的欲望,殺人和自殺的欲望,都是放縱。越貞潔越淫蕩,越克製肅穆越放縱肆無忌憚。而女人,也在放縱之中,扮演著貌似低賤其實崇高的地位。這種矛盾的和諧在日本的情色電影中表現得很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