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信(2)(2 / 3)

他有了赫赫戰功,與他的黃埔四期同學林彪等一起成為毛澤東領導的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有名的虎將。1929年1月,贛敵來犯,他率一營與敵鏖戰三天三夜,又在永新煙閣與敵人增援部隊遭遇,不幸左小腿中彈,股骨開裂,不能走路,失血過多,臉白如紙。他成了一名傷員。

無休止的戰鬥,拚殺,為主義而戰,為中國的未來而戰……他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正像他在黃埔軍校讀書時給六妹的信裏寫的那樣,他要為革命而死,為民眾謀利益而死,“死氣沉沉的黑暗世界,要用我們的熱血燃它個鮮紅。”可是他牽掛著他的六妹。從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江西遂川,他過桂東、汝城、郴州,一路奔波,小心躲過國民黨的封鎖線,把自己當做一封家信、一封情書,費盡千辛萬苦郵遞到了家裏,站在了他的六妹麵前,等待她的開啟,閱讀。

她的臉變得羞紅、滾燙。她的目光躲閃著,可是波光流轉,眼眸生動欲滴,蜜一樣甜,根本不像在信裏那樣刁鑽、霸道、鬼靈精怪。他想每次接到他的來信,她都會是這樣子的吧?

他開始向她談起他的生活,當然刪除了大量的艱苦、流血、危險、死亡。他向她表白對她的思念,增加了相當的篇幅。他慢慢恢複了五年前的樣子,變得意氣風發,眉宇風流。這是她熟悉的靈魂毅,她親愛的毅安。五年來,她不斷地想著他,正如他思念她一樣。五年來,到最後她甚至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了,因為,這麼些年來,她隻是在五年前見過他。他在黃埔讀書時,她收到過他寄來的一身戎裝的照片。可是,他那些情感炙熱的信裏對她表達的愛,就像一個烙印,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裏!

他們相約婚期。幾個月後,他們終於幸福地走在了一起。不要鑼鼓嗩呐,不要放銃抬轎,不要三叩九拜。他要的隻是她,他的六妹,做他的新娘,讓過去信箋裏的抬頭和落款,“靈魂毅”和“親愛的承赤妹”,寫成同一行字,讓他們過去相隔天涯的兩個人,坐在著同一條凳子,睡在同一張床上。

幾個月後,陳毅安接到他的紅五軍軍長彭德懷的信,匆匆告別妻子和還有沒出生的孩子,又奔向了戰場。他想不到,這一次分別,竟然是永訣。

她為他生了個大胖小子,按照他的意思,她給孩子取名為“晃明”,寓意茫茫黑夜,有英雄們的浴血犧牲,總有一天會得到大光明。生孩子的時候他並不在身旁,而她並不以為意。她知道他是在為國家打仗。他在幹著一件了不起的事業。多年前她與他戀愛,就已做好了獨自扛起這個家的準備。

從他離開家到現在已經有半年多時間了,他還沒有寫過信給她。她牽掛他。他現在在哪兒呢?她多想托人帶信給他,告訴他他做了爹了,是個兒子;她想告訴他,平常打仗小心躲槍子,安全是最重要的;她想告訴他她經常在夜裏夢見他,向她說著讓她臉紅的甜言蜜語;她想告訴他他的腎髒不太好,要注意飲食,不要亂吃東西。她想告訴的,遠遠比這還多。可是,她如果寫好了信,該投寄到哪兒呢?

她終於又收到他的來信。她已經是做媽媽的人了,可依然還像少女時期收到他的來信那樣,一下子羞紅了臉。這麼些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他用寫信的方式表達對她的思念,向她報告他的行蹤,他的近況。這信裏寫著什麼呢?她舉起信,在陽光下照著。她沒有立即拆開,她享受著開啟信前的期待,渴望。

她看到信封上他的落款是“上海”,她心想這山裏人,怎麼跑到上海大都市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