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船的烏篷中,琴聲停了,卻響起一道人聲。
“一曲《鳳凰令》,勝過千言萬語,貧道欽佩……”
一道身影撩開簾櫳,緩然走出。
“太公道長——?!”飛穹又驚又喜。
這曾經在武陵山給予飛穹諸多指點的薑太公,此刻雙袂浩然,風中矗立,引皎潔月色盡灑道袍之上,寫絕了仙風道骨。
“貧道應道友邀請,下江出海赴約,途經此地,聞及簫聲,隻覺能這般感人肺腑者,定是飛穹無疑。”
飛穹拱手,“晚輩讓您見笑了,方才可是道長撥琴?”
“非也,乃是小徒。”
這時廂內傳出個聲音:“師父,您在與誰講話呢?”是個少女,她的音色像神雨仙霖般沁人心脾,連冷清蒼莽的夜,也能被她化為一汪清泉淺溪。
太公回答:“是為師曾與你提到的那位飛穹公子。”
“師父,辛夷可以出來嗎?”
“自然,你且來拜會公子。”
語畢,隻見簾櫳被輕輕挑起,抱著古琴的粉衣少女,像朵*初綻的芙蕖,姍姍走出。
兩道目光互接。
一個風雅俊逸,一個清麗嬌婉。
一個肩立昆山凰鳥,一個懷抱岐山古琴。
時間停止在觸碰的視線中,江濤夜色,都化為雲淡風清。
人生變幻莫測,或許隻是那驚鴻一瞥,便做春到江南,緣定一世。
浮生麵具三千個,誰人與我共長歌。
泛舟江上,皓月千裏,時間在兩廂癡望中悄然流逝。
半晌之後,太公輕咳一聲,才喚回兩人出竅的神誌。
少女趕緊抱琴施禮,“辛夷見過公子。”
“在下唐突,拜見姑娘。”飛穹拱手。
辛夷又看向飛穹肩上的凰鳥,“公子,這隻鳥兒是……?”
“昆山之凰。”飛穹說著,緩撫起凰鳥的脖頸,“它因與鳳鳥長離,朝思暮盼,胸有哀憐,才被在下的簫聲吸引至此。”
“那辛夷想請問,公子的簫有名字嗎?”她眨著眼,純真的就如初生嬰兒。
飛穹定定道出:“青霜。”
這時太公道:“飛穹這是要去往何地?所為何事?”
“巫山……祭奠故人。”
聽得他的語調平淡又哀傷,太公道:“兩千餘載如白駒過隙,依舊視日如年。飛穹心懷如此悲愴,豈不日夜折磨己身?”
飛穹淺笑道:“雖然偶感物是人非,然逝者已矣不可倒流。況且,天高地廣,心遠即安,過往之事也不須勞神多思。”
聞言,太公道:“飛穹真是琴心劍膽,鬆骨蘭魂。”
聽得如此高讚,飛穹拱手謙道:“不敢自負。”
“公子?”聽到辛夷清澈的嬌聲,“公子,辛夷可以稱呼您飛穹哥哥嗎?”
飛穹略頓,笑道:“悉聽尊便,姑娘喜歡即可。”
“那好,飛穹哥哥,以後要來巫山做客,辛夷會盼望你來的!”她的語調,不論多清新活潑,都會帶著一種浩淼的曠然。
飛穹拱手笑道:“在下記住了。”
而太公也緩緩行了辭別禮,道:“貧道與辛夷還要趕赴東北海玄洲,先行別過,巫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