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覺得這一定是菩薩給她的預兆,村裏的老人都說,夢到銀子,那是財神送喜,逢賭必勝。媽媽出門前還念叨著午飯,還做了涼菜放在桌上。
賭場裏的人都覺得媽媽那天特別的神氣,見人便笑得花枝亂顫。她的手氣也特別的好,押大開大,押小開小。
到中午的時分來了一個冤大頭,少爺模樣,穿得氣派,手氣卻奇臭,不一會就輸了近百兩銀子,這百兩都完完整整的落到了媽媽衣襟的繡花口袋,旁觀者無不起哄。
媽媽搖著骰子,那一個氣定神閑,一開骰桶,又是一把滿堂紅!那闊公子卻搖了個六一,頓時氣得臉都白了。周圍有壞心眼的人笑道:“少爺,還是悠著點吧,小心褲子都輸沒了。”
少爺看來從沒受過這等侮辱,火了,一把推翻牌桌:“你們使詐!”
媽媽撩著頭發笑得媚眼如絲:“諸位看看,我哪裏使詐了,贏得光明正大嘛。”
這一笑又惹火了闊公子,他喝了一聲:“搜她身!”
幾個健碩的家丁便向媽媽伸出爪子。
媽媽又哪裏好相與,趕忙拍開家丁們的狼爪子。家丁個個凶神惡煞,一下子越過桌麵就揪住媽媽的衣襟,媽媽握住自己的脖子,細細喘氣,但是眼神還是精亮,毫無懼意,喝道:“賭奸,賭詐,就是不賭賴,你們這些流氓,憑什麼欺負人?”一番話說得振振有詞。
周遭圍觀的人竟然個個冷淡,抱定雙手在笑眯眯的看。
媽媽心裏其實已有懼意,但是她是理直氣壯,況且贏了錢反而被人侮辱,這口氣是怎麼也咽不下去的。大庭廣眾,一個女人被人拉拉扯扯,媽媽心中氣憤,用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劃在家丁們的手上。
這一拉一扯之間,媽媽胸前的衣襟終於不堪重負,撕拉一聲撕扯了開來。
“啊!”媽媽驚呼著掩住胸口。
“識相的話就把剛才詐來的錢乖乖的吐出來,不然小爺和你沒完!”
媽媽不知道,這闊少年是鄰村的無賴,向來吃人不吐骨頭,贏了錢也要想方設法讓人吐出來的。就是因為這樣,鄰村的人都不肯跟少年賭了,少年沒有法子,賭癮犯的時候,隻能跑到隔壁的木村去賭。
誰知一來木村就遇上一個手氣特好的媽媽。
看熱鬧的人中有些人是知道少年的身份的,看媽媽吃了虧,趕忙勸道:“媽媽,還是給他吧,有些錢,好拿不好收!”
媽媽捂住雪白的胸口,臉蛋羞憤得紅紅一片,嚷道:“不給,就不給!明明是他無賴!”
家丁一聽,看著這不識好歹的女子也火了,紛紛過來拉扯她的衣襟,搖晃之間,媽媽口袋裏的銀子也骨碌碌的掉了出來,家丁撿起所有的銀子,便跟著闊少爺走出門外。
媽媽真的紅了眼了:“連我的本錢也拿走,你有沒有人性!畜生!畜生!”
闊公子卒了一口,輕哼一聲,便在家丁的簇擁之下神氣的離去。
很多人描述下麵的場景,有人說,那公子真的把媽媽氣急了。有人說,媽媽的羊癲瘋犯了。甚至還有人說,那公子就是當年拋棄媽媽的人。
不管怎麼,闊公子是大大的得罪媽媽了。
纏著小腳,一直膽小的媽媽,做了一個一個讓所有人都驚訝的動作。
拿起牆邊的鋤頭,對著闊公子的頭就是一下。
所有人都止住動作了,隻有媽媽還在砍一下,砍兩下,砍三下。鮮血飛濺,有種淩厲的美感。鋒利的鋤頭,闊公子萬萬想不到一個弱女子有這樣的力氣,這樣的力量,這樣的膽量。
人們常說,瘋子的力量特別大,媽媽那時候的瘋狂已經和瘋子沒有什麼異樣了。
大家都像沉浸在這出精彩而恐怖的戲劇之中,直到闊公子慘叫出聲,家丁們才如夢初醒的上前拉開媽媽。那些剛才媽媽傾注在闊公子身上的仇恨,現在原封不動的還回到媽媽的身上,棒粗的木棍,打到媽媽的身上,斷了,木屑飛濺出來。
人最慘的死法,莫過於橫死街頭,媽媽死前仍然保持一個臉孔猙獰的表情,這對她這麼一個漂亮的女人來說,死得實在不太優美。
媽媽死的時候,他們正在河邊捉魚。他們還幻想著今晚有熱氣騰騰的飯菜,通叔可能會帶酒來,一家人吃一頓飯,熱熱鬧鬧的,家裏就是要有一個男人,有一個頂梁柱才牢固。
通常人死的時候都會出現什麼下雨雷電,以烘托氣氛。但是媽媽死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天上的陽光是這樣的亮麗,是個踏青的好日子。
當龐戈女和龐戈女哥哥趕到去的時候,媽媽的屍體已經涼了,冰冷蒼白的臉,哪有平日的溫和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