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哦,連自己媽媽的最後一麵都看不到……”
“作孽哦。”
龐戈女哥哥淩厲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或認真或歎息的臉,就是因為我不想看不到媽媽的最後一麵,你們才任由她在這冰冷的地麵躺了這麼久,這麼久麼?
也許,這些人看著他媽媽被活生生的,打死。
也許,這些人也聽到媽媽聲嘶力竭的呼叫。
現在,這些人還是用這樣不冷不熱的目光在他這個孝子的臉上試圖尋找淚水。
就如同看著最好笑的笑話。
不可以這樣的。
真的不可以這樣的。
為什麼我隻有一個媽媽,為什麼這樣也要奪走我?
為什麼在我即將看到一個家的影子的時候,又殘忍的把它打破?
好吵,好吵,好吵……
周圍的歎息聲在耳邊喁喁的響著。
龐戈女哥哥隻想捂住耳朵,好好的,好好的,想一想。
不讓這些人看到。
龐戈女顯然比龐戈女哥哥冷靜得多,用嘶啞的聲音開口:“哥,咱們帶媽媽回家吧,地上太涼了。”
聲音還是毫無起伏,龐戈女哥哥正在疑惑為什麼她可以表現得如此漠然的時候,一滴冰涼的水滴滴在他的頸上,是那麼的冰涼。
龐戈女哥哥回過頭,隻看見龐戈女的臉上已經是淚流滿麵。
互相攙扶著,像平常那樣,一左一右的,把媽媽的胳膊架起來,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那段路好像很漫長,龐戈女哥哥居然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過的了,風景還是這樣熟悉,但是人卻已經是生死離別了。也許人真的會對自己有傷害的記憶給抹掉吧。
但是龐戈女哥哥沒有想到,更加悲慘的事情還在後麵等待著他們。
回到家對著冷清的四壁,小木桌上還帶著餘溫的飯菜,龐戈女的眼淚忍不住撲撲地掉下來。
龐戈女哥哥一下子慌了神,一向都是龐戈女拿主意的,如今哭了起來,自己反而不知如何安慰他了。
哭這東西是有傳染性的,龐戈女哥哥的鼻子也有了酸意,他越是告訴自己要冷靜,眼淚就流得越凶,他挪動著小小的身子,拍拍龐戈女瘦弱的背,剛想開聲,不料一開口就哭了出來,他掩住臉,隻覺得很丟人。
龐戈女卻忽然直起身子來,像木偶一樣搖搖晃晃來到床頭,用手狠狠地扯著床板。
龐戈女哥哥心說不是憂鬱過度要拆床吧?記憶中龐戈女可不是這麼不淡定的人。龐戈女按著床板耐心地敲了一遍,不知敲著了哪個位置,整個床板忽然凹了下去,一個正方形的暗格赫然出現。
暗格裏端正的放著一個古紅的檀木盒,龐戈女小心的拿起來。
啪答一聲,鎖扣打開了。
裏麵放著一張信箋和一塊血色的玉佩,龐戈女哥哥知道這個暗格,但是從來不知道怎麼開,隻知道裏麵有一塊血玉,是媽媽極為寶貝的物品,輕易不拿出來。
信箋上是媽媽雋秀的字跡:
致吾兒:
盒中血玉乃是你爹的信物,拿著血玉到柳州陸府,府上的陸嘯遠老爺乃是你們親生的爹,路途險惡,請護好血玉,勿失勿忘。
龐戈女哥哥就著龐戈女的手把信給看完了,心想這難道是媽媽的遺言?
但是她怎麼事先知道自己要死了?思索再三,一個可怕的年頭忽然跳到他腦袋,這叫他全身發冷。
“媽媽想拋棄我們,一走了之。”龐戈女殘忍的說出事實,“由於那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爹已經沒寄銀子給我們了,媽媽自然也不願意再撫養我們。”
“這肯定是她生前寫下的,她打算打發我們自生自滅,但沒想到還沒拋下我們這些包袱,她忽然就死了。”
龐戈女哥哥覺得可怕的不是事實,而是龐戈女的語氣,怎麼能用全然陌生的語氣說媽媽?
但是,後來,他們發現媽媽並沒有死,隻是羊癲瘋發作,閉過氣而已。
他們叫了醫生做了急救。
媽媽活過來了,
但是卻住進了精神病院。
曾經,她以為幸福不屬於她,她這種人,沒有人關心,沒有人愛。常常自暴自棄。她沉默以對,她蓬頭垢麵,她甚至想找個人來把她罵一頓。她努力,她不行。她搭訕,她不行。媽媽以為她是騙錢的,姐姐天天把她罵一句,同學看不起她。她和人溝通有問題,她隻會哭。她裝作很快樂,身邊的人都以為她很快樂、她擁有的,隻有她的書,她最好的朋友。她的BL書,她甚至看見每一個熟人都想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