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辰睿站穩身子,很快就反應過來地正了正神色。季念菡偏頭避開他仍不自覺流連在她唇上的灼熱目光,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兩人略顯怪異地遙遙僵立在小道兩側,若無其事地等著兩個路過的宮女從遠處慢慢走近。隔了五步遠,她們就停下了步子,規規矩矩地屈膝行禮,恭敬道:“給將軍,郡主請安。“嚴辰睿敷衍地點點頭算是回應,一心等著她們離開,季念菡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邊。待到宮女們的身影終於緩緩消失在另一頭,嚴辰睿右腳往前一踏,嘴裏喚著:“瑤兒。”剛要靠近,季念菡就突然急急地喊道:“站住!你別再靠近了!”
她背著臉,嚴辰睿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聽見她慌亂的拒絕。他皺眉,腳下也並沒有要收回的意思,重又加重了語氣喚了一聲:“瑤兒。”
見他不聽,季念菡反倒往後倒退了幾步,慌張急切地說道:“你別過來,我心裏亂的很,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說完,季念菡顧不上其他,腳步略顯淩亂匆匆離去。嚴辰睿站在原地,沒有再追上去,隻是久久盯著她的落荒而逃的背影,悠悠地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離開。
是夜,月涼如水。
月華宮中一片寂靜,那場簡直如同笑話一般以失敗告終的宮變之後,被季天佑下了禁足令的季修傑開始整日把自己關在書房之中,閉門不出。經過這麼一鬧,各個宮中的嬪妃,皇子都對他心存忌憚,誰也吃不準季天佑心裏在盤算什麼,往日裏總是門庭若市,炙手可熱的月華宮,一時之間,變得門可羅雀,冷清異常。就連來往服侍的宮女,太監也都是提心吊膽地人人自危。
書房裏,季修傑靜靜地坐在桌前,麵前的桌案上幾本攤開的書本淩亂地擺放在一起。那扇麵對著荷花池的窗子依然敞開著,那池中的荷花卻早就沒了蹤影,就連僅剩的幾片荷葉也已經開始枯黃。水中的錦鯉在月色下一覽無餘,輕輕擺動著魚尾在水麵上無聲地蕩開一層層漣漪,遊動間顏色亮麗的鱗片閃閃發光。季修傑低垂著頭坐在椅中,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麵目。夜風從敞開的窗子吹進屋裏,晃動的燭火忽明忽暗,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響也沒能引得他抬頭看一眼。
門外,站在簷下的林福海昏昏欲睡地打了個嗬欠,眯著眼模模糊糊的就瞧見一盞燈籠正往院門中來,他心下奇怪,趕忙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定睛再一看,卻是陳公公正在前頭提著燈籠領著季天佑進門來呢。林福海精神一振,剛才的瞌睡蟲早就跑到了九霄雲外,當下一刻也不敢怠慢地扯著嗓子往屋裏通報了一聲:“皇上駕到。”然後就邁著小碎步迎到季天佑麵前,揚起十二分的笑臉,諂媚地說道:“萬歲爺吉祥,天色暗了,您仔細腳下。”
季天佑隨意地應了一聲,看見眼前房門緊閉,腳下一頓,轉頭問身邊的林福海:“傑兒這麼早就歇下了?”
林福海微微弓著腰,急忙笑著回道:“回皇上的話,哪能啊,皇上下了令以後,這幾日三殿下日日從天明到天黑都待在書房裏廢寢忘食地反省思過,痛定思痛,每天夜裏都要快到天明才去休息呢。”
“哦?”季天佑瞟了林福海一眼,心中好笑,這個小太監倒是護主得緊,對傑兒也是忠心可鑒。想到這裏,季天佑話鋒一轉,略帶不快地問道:“既然還未就寢,那他為何還不出來接駕?”
林福海被問得一噎,下意識地偷眼一瞥仍舊緊緊閉著的房門,哽住了:“這……”但他進宮也不是一兩天了,在宮中也稱得上是老人,日積月累的,這點變通和眼力價兒還是有的。隻是短暫地一頓,他立馬愈加點頭哈腰地說道:“皇上息怒,奴才鬥膽猜想三殿下是太過入神了所以才沒聽到奴才的通報,小的這就進去通報一聲。”
說著,他抬腳就要轉身,卻被季天佑大手一揮,攔了下來。季天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玩笑似的說道:“你剛才那一聲,朕看就算是死豬都能給吵醒了,傑兒怎麼能沒聽到?”
林福海又是一頓,汗涔涔地低下頭,為難地一陣語塞,暗自焦急,自家主子本就是戴罪之身,說句大逆不道的,現在還有命在就夠阿彌陀佛的了,要是這種關頭再惹得龍顏大怒,可怎麼是好?
見他半天不回話,季天佑卻也不惱,笑了笑說道:“罷了,你們都下去吧,朕要好好和傑兒敘敘父子情義,不準外人來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