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疾步而去,留下屋裏眾人斂眉沉思,紅綢撿起地上的絹帛,上麵字跡竟讓人頗覺高雅不凡,雖無蒼勁之筆風,卻有行雲流水般的慵懶,看似隨性之筆,其實字與字之間不留一絲縫隙卻又貼合的恰到好處,不讓看信之人有一絲的停頓,卻又不覺疲累。
紅綢細細閱下,神情不覺凝滯,此非情信,而是婚帖,公子姑蘇迎娶姑蘇夫人的觀禮之帖。
‘北川之域,天上人間處,邀卿赴約,觀瑾大婚之禮,聚齊天下華彩,求娶姑蘇家第一夫人,姑蘇上。’紫雨、綠榕齊聲問道:“絹帛上說了什麼?”
紅綢將絹帛遞出,“難怪鳳主會突然發病,原來是拜這封婚帖所賜。”
紫雨疑惑道:“區區幾句話怎能讓鳳主病至那番境地?”
紅綢歎聲道:“因為執筆之人是公子姑蘇。”
玲瓏因愛叛主,鳳主因愛徘徊於生死之間,紅綢越發不懂愛了,仿佛世間困苦皆由愛生,藍鳳青此去,是搶婚?還是奪人?無論為何,她都必須攔下,本就是大病初愈,那人又是世間無雙的姑蘇公子,以鳳主之性,若見姑蘇公子嫁衣披身,與別的女子三拜天地……
紅綢艱難的閉上雙眼,不敢再想下去。
睜開眼睛,她猛地衝了出去,下定決心定要將人攔下,紫雨和綠榕緊跟其後,雁娘見事情不對,當下便急急地向金九歌稟報去了。
她下了畫舫,到了岸上的馬廄前,入眼便見雁娘口中那匹追雲馬,與她在曾今所見的追雲馬有所不同,此匹追雲毛色如雪,但若你仔細觀察,它毛發的雪白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色澤,且目色如血,傲然的抬起馬頭立於眾馬匹之間,儼然一副君王之勢。
她正欲走近,卻聽雁娘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姑娘小心,莫要離它太近,此馬生人難近,三日之內,已經活活踩死了十多個盜馬賊了。”
她腳步未止,直至走到追雲馬的身邊,馬兒紅目微微睜開,歪著馬頭,似是饒有興致的打量眼前之人,片刻後,竟出奇的低下了馬頭,在藍鳳青的肩上蹭了蹭,像是撒嬌一般。
雁娘奇道:“這馬莫不是轉了性情?
藍鳳青倒是自信篤定的說道:“他選的馬,自然是不會驚到我的。”
她伸手拂了拂馬背上的毛,馬兒微微張了張嘴巴,似乎很享受的樣子,她微微低頭,臉上帶著欣然的笑,輕聲問道:“他給你取名字了嗎?”馬兒似是聽懂了一般,晃了晃腦袋,她想了想又道:“既然沒有,那我給你取一個吧,我可是很會取名字的,以前我養了隻金毛,給它取了名字以後,它的身價可是翻了三倍,不過……也有可能是我逼它跳了一個月火圈的關係。”
馬兒本能的動了動馬蹄,奈何她的手死死地抓住了馬背上的一小縷毛發,“若你為人,定是風華正茂的少年,身著白衣應是比那人還要俊逸的,以後我叫你白少可好,如白雪的少年。”
馬兒眨了眨眼,長聲嘶鳴,應是喜歡她取的這個名的,她一踩馬鐙,翻身而上,白衣芳華,容顏無雙,立身於雪白的追雲馬之上,鋒芒盡現,比這白日晨光還要讓人睜不開眼。
金九歌和紅綢一行人呆愣了半晌,還未反應過來,一聲“駕——”的清音飄然遠去,幾人回過神來,就近拉過馬廄裏的馬兒便要騎馬將人追回,一陣輕咳聲傳入,已是入夏的天,來人穿了件青綠色的長袍,外頭罩了件銀灰色的貂裘,袖子上也縫製了裘皮,這人將兩手交叉藏於袖內,似是身子虛弱得緊。
雁娘見了來人,恭敬的退到了一旁,“影公子好。”
他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若說男生女相,這位影公子算是極致,眉骨間的風情便是女子也難有的,低眉順目都是一曲清揚之樂,可偏偏生作了男兒身,卻又是一身的頑疾,多走幾步路都是大汗淋漓的,若著了涼、受了寒,怕是要去半條命,可就是這樣的身子攔在了幾人的馬前,執拗的說道:“你們若要去尋她,便帶上我罷。”
見了他,金九歌眸光柔了下來,聲音比同藍鳳青說話時還要輕,“流影,你的身子不宜長途奔波,你且先回飛影山莊待著,我一定把她帶到你眼前,可好?”
流影又咳嗽起來,金九歌立即下馬疾步到他身前,輕柔的拍打著他的背,“可有按時吃藥?”
他身邊的小童語氣無奈地開口道:“影公子已經三日不曾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