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覆上發頂,他看了我好一會,午後明媚的光在他的眼中暈開,溫暖蔓延:“我要離開幾日,你乖乖在這兒等我,可好?”
差一丁點沒承受住手中的重量,愣愣地看著他,我想,這是多麼的殘忍,我們相遇後分開了那麼久,再次相遇後在一起那麼短的時間又要分開,不好兩字一直在口中徘徊,卻終究咽回肚中。
容年說:“我辦完事情就回來接你,你乖乖地,自己好好玩,別走太遠,去哪兒必須讓先生陪著。”
我悶悶道:“我不能去麼?我幫不上忙麼?”
長指捏了捏我的臉頰:“隻是去查查賬目就回來了,薔薇樓那種地方,你一個小姑娘還是少去為好,乖。”
我垂下眼簾,衣角在手中攪啊又攪:“哦…那你去…"
然後便是他匆匆離去的背影,以及與他一同消失在人群中的緋色倩影,然後笑僵了的嘴角終於垮了下來。深深吸氣,想要醞釀出一股洪荒之力,強烈得足以讓我衝上去將他身後的姑娘拉開,然後叉著腰氣勢洶洶地對他說:“不準讓其他的姑娘跟在你身邊!”玄緋相依的背影,芹兒嘴角那抹柔柔的笑容如屠夫手中的鈍刀一般,在我的心頭刷地片下一塊,又快又狠,留下參差的傷口開始慢慢滲血,疼痛擴散蔓延。
疼得差一點點就要哭了出來。
“你就這麼放心讓心上人跟別的女子走了?”唐印倚在欄邊,大片的紫藤垂掛在觸手可及的雲木簷下,如同巨幅的珠簾景畫,風拂而過,帶下翩翩紫瓣,妖嬈地圍著白衣公子打轉,似下一刻便要乘風卷去。耳邊盡是驚豔的歎息聲,而那個被花瓣圍繞的人,雙眼卻專注於把玩在手中的一串冰糖葫蘆。
唐印說從前有那麼一個人,每次看見糖葫蘆都吵著鬧著一定要吃,於是習慣成了自然,隻是如今再買,卻沒人再吵著鬧著要吃了。他遞給我,我說不吃,我隻喜歡翡翠糕和菊花釀,然而自從與秦嵐告別後,就再沒吃到過它們。
蒙雨霏霏的那一日,秦嵐瀟灑與我告別,帶走了四大金剛,留下一句後會有期。鼻子莫名地就酸了起來,唐印說既然舍不得為什麼不開口挽留,我騎在棗紅色的大馬上一直搖頭,直到遠去的一行五人消失在燦漫的山野花叢中:“秦堯召她回去必定有事,我又怎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她做出兩難的選擇?”我明白秦氏兩兄妹是真心的對我好,如若開口,秦嵐說不定就真的會留下來陪我,那麼本該她去辦的事情就會被耽誤,那麼之後一連串的可能性都會有意料之外的變數,所以我又怎能任性妄為?
於是便又想著,容年是否真的是有非常的事情要做,所以才將我留下,若是如此,那麼就更加不可以任性妄為了。
這般安慰自己,要做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每天每夜,破曉雀啼,日落雲黑,就這麼一日兩日,三日四日,直到迎來了入夏的第一場雷雨。
紫色的花雨紛紛而下,伴隨著雷鳴,絮絮飛揚。樓欄閣亭,打落滿地的春光,撿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摸出袖中的小笛輕輕擦拭,鴉雲萬裏,空氣中盡是腥濕。一連半月,誰都沒有回來,哪怕隻是紅衣的美人芹兒,亦或者是一隻信鴿,果然還是想得太天真了,怎麼就忘了當初在大滄王宮中,他也是這般說走就走,然後再無音訊。
無根之水落在殘敗的花瓣上,嘈雜漸起,我說:“唐印。”
“嗯?”
“我們也走吧。”
“嗯。”
“去蘇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