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哢”的輕響,是從心底冒出來的,然後蔓延到每一塊骨骼,每一寸皮膚,把它們龜裂成最細小的碎片,然後再痛上一回。章雪晨一直問我,說我們分手了嗎?我一直保持沉默,沒有給她答案,在她的咄咄逼問下,我給出了我的答案,薛馨穎說分手,我絕對不遲疑!
直到今天我還記得我那天對自己輕描淡寫的安慰:不就是分手嗎?十七八歲的戀愛真的會持續一生一世嗎?不可能!
這條路晚上卻非常安靜,很遠才有一盞路燈,彎彎曲曲的小徑,走到一半的時候我都走出了一身汗,遠遠已經看到山頂的涼亭。這個亭子的對聯是位國學大師題的,字是頗得幾分祝希哲風骨的草書,木製的抱柱對聯前兩年剛剛改成大理石柱上的鐫刻。這位國學大師在特殊時期時期不堪批鬥,終究自沉於坡下的明月湖,所以每次看到對聯中那行:“兩岸桃花為伊開”的狂草時,大多數學生都會被一種神秘而淒迷的聯想籠罩。這裏也是本校約會的勝地,有名的情人山。我嚴重懷疑本校男生愛挑這個地方約會女朋友,是因為最有氣氛講鬼故事,可以嚇得女朋友花容失色,然後方便一親芳澤。
我本來走的就很快,顧偉新也將就著我的頻率,邁出的步子也很快。然後我們忽略了兩個嬌弱的小女生。
大概是章雪晨走累了吧,是累了,我也累了,於是迫使章雪晨先開口說:“我走不動了,要不歇一會兒吧。”
其實我一直覺得胸口鼓著一口氣,她這麼一說,我就像練武的人似的,一口真氣都渙散了。我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背後是硬挺挺的紅木欄杆,百年名校,曾經有多少人坐在這裏,轟轟烈烈的青春,可是誰不是終究又悄然逝去。顧偉新在我身旁坐下,拿出煙盒,很紳士地問我:“抽嗎?”
我很少抽煙,他倒是給的時候,偶爾我也會來一根。
顧偉新其實家教非常好,現在想想他起碼是上層階級人家出來的孩子。進退有據,做什麼事都有一種成竹在胸的從容不迫。以前我都沒留意,大概每次見麵總和一堆人在一起,根本就無暇留意。
我點了點頭,顧偉新點燃香煙,有淡淡的煙草氣息彌漫開來,其實他坐在我跟前。但煙草的味道讓我覺得熟悉而無力,兩個同時沉浸在煙霧中,讓體內的焦油侵蝕著我的每個肺細胞,就像是有時候睡到半夜醒過來,偶爾看到燈光,揉著眼睛推開廁所的門,每次上廁所的時候會看到顧偉新還沒有睡,全神貫注地在看電腦,或者什麼別的我不懂的東西,他指間偶爾會夾著一支香煙,和咖啡一樣,用來提神,順便給我也來一根,互相說會話,到煙燃盡的時候,我又接著上床繼續睡覺。
我身心俱疲,問易瑤:“可不可以借你肩膀讓我靠一下?”
她然後會說,“你把煙掐掉就坐到我近旁來,”
我放鬆地靠在她肩上說:“你的秀發好香啊,令人陶醉”
我笑了一聲,感覺友誼牢不可摧,慶幸的是她知道我對她有綺念。我不但想要個倚靠,我還要抓住她,並且深深的愛上她。
天上有很稀疏的星星,在現代化如此嚴重的城市裏,夜晚的天空四角都泛著紅光,那是城市的燈光汙染,星星變得模糊而平淡,東一顆西一顆,像是一把漏掉了的芝麻。
易瑤問我:“是不是薛馨穎因為我而休學的呢?如果讓你在薛馨穎和我之間選擇,你會選誰?”
我衝她齜牙咧嘴地笑:“當然是你吖?”
她沒有看我,而是仰起頭來看星星,淡淡地說:“你覺得我對你托付終身,可靠嗎?你真的會一生一世隻愛我一個嗎?”
我信誓旦旦的說,“山無棱,天地合,永遠不相離,戀你在夢裏,想你在夜裏,相牽你的手直到世界末日”
易瑤揪著我的衣服說,“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這麼文藝腔我真的覺得很肉麻,請你講真話,好不好?”
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對你的心,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易瑤臉上掛滿了愁容“難道你對薛馨穎沒感覺嗎?要是她突然回校,你會怎麼辦?愛一個人就要給她幸福,不要瞻前顧後,情不獨鍾,你要是情有獨鍾的話,我一定會把你從薛馨穎手裏搶過來”
我回了一句“戀愛不就是有的人傷心,有的人幸福嗎?”
她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要是讓她傷心得死去活來話,她會一輩子記住你,牢牢記住你,想起你來就牙癢癢,見到你心裏都發酸”
顧偉新笑了笑:“真的愛一個人,我就會讓她幸福快樂,寧可我自己傷心得死去活來,寧可我一輩子記著她”當顧偉新說出這話的時候,不知道章雪晨有多感動。
晚上十點我和顧偉新回來了,我們回來的時候林楓還沒睡著,躺在床上看英語真題。回去的時候我給他帶了烤雞翅,他一骨碌就爬起來啃烤雞翅。剛咬了一口就覺得一股疼痛從舌尖升起,真辣啊,忘記了,我給他烤的是特辣。看著他隻喊,“飲料,飲料,”我伸手遞給他飲料的時候看到他眼睛裏帶著絲絲淚花。
我看著悶不做聲啃雞翅的林楓。便狠狠用指頭戳了下他的額頭:“瞧你那點出息,你女朋友知道嗎”
林楓隻一個勁的傻笑“這都是哪跟哪兒啊?吃雞翅又和愛情沒關係。”
比如我愛易瑤,那隻是我自己的事,不關薛馨穎的事,更不關林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