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便這麼走著,又是月餘過去,由於要給季晴開小灶,居肆的兵法越來越精進,隨著蔣忠的指點,為人處世也有了很大的進步,便說這一日,季晴依舊百無聊賴,雙腿並攏,懷中依舊摟著一壺土茶,乖乖坐在角落裏呼氣,偶爾察覺到什麼,回頭衝著深冬竹撐著的懸窗外橫眉一瞪,就能嚇跑不知哪邊貓來偷瞄的幾個兔崽子,看的旁邊正桌前張居肆一臉無奈,卻無處多想,便又被老爺子拽過來看那沙盤上密密麻麻的紅旗坐標,蔣老頭目光矍鑠,輕輕把一處沙丘後的大旗換下,道:“假若這便是營外的洛崖澗,本為對峙,敵方忽而撤去大股殘兵,僅留一營守衛,你該如何?”
“按兵不動。”張居肆本能答道,見到老爺子不為所動,看了看沙盤道:“派一隊人馬正前而上,一隊人馬繞後觀風,若有行動,響箭為令。”
“道行還不夠。”老爺子搖了搖頭,聽到樓下動靜,回頭見何方剛巡視歸來,笑道:“你來看,該如何處置?”
何方瞟了一眼居肆,幸災樂禍,心想:“爺好歹闖了沙場五六年,再不濟也勝過一個窮酸書生。”又瞟了一眼隻顧喝茶完全沒把他們當回事的季晴,心道美人也在,如何不能輸了臉麵,隨即道:“派兩支隊伍皆繞後,一支上陣叫罵,想那方如此行事非真即假,若真則敲山震虎,四麵楚歌,若假則另一隊守株待兔,端的剿滅。”何方忽的笑起,心道如此小事有何之南。卻見居肆一臉凝重,蔣老一臉淡然,心下正不明白,聽居肆搶到:“我在山穀,洛崖澗高我百丈,易守難攻,更有我們都忘了洛崖澗之所以為澗,正是因為其後是瀑布,如何上的去。”
蔣老臉色終於緩和下來,道:“因此,這山穀雖然安穩,卻有著如此牽製,那洛崖澗後隻有先帝時的一座兵道,歲月擱淺加上水洪衝刷,如今隻剩相隔數丈遠的幾道石拱,水急湍流,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猿猱尚不得過,可謂天險,而正麵進山則須入這山穀,如此一來,天險便為我所有,隻需實時緊急,便可上澗給人個出其不意,外人上澗,就算是隻鷹也得從我眼皮下飛過才罷休。”忽的想起一事,又道:“月餘本營將遷至南方,一是為了赴鍾將軍處以助抗倭,二則為山雨多險,若起了山洪,這軍營隻怕也保不得了。”
兩人皆是讚歎,居肆因為言對了幾分,更奪得了老爺子一片笑臉,看的何方滿臉怨氣,正時,忽有人來報:“有人闖營!”
“好家夥!”何方正愁無處撒氣,喊上他的那一夥剛養好傷的兄弟就出了營樓,蔣忠倒是麵無表情,不緊不慢:“來者幾人?”
“一人。”探子迅速回道。
“一人就闖營進來?你們三路人吃的什麼?”蔣忠在這兵麵前倏然換了張臉,眉頭緊皺,握了握拳頭。
“隻是個姑娘家,站在營外說尋人,值守的兄弟見她無評無證就沒搭理,剛回頭,人就進來了,隔著兩丈的銅門以及三層拒馬,可誰也沒看清。”那探子貌似見慣了蔣忠發怒,但隻得秉時相告,語氣絲毫沒變。
“姑娘家?”季晴忽地站起身,抬頭望了望外麵,隻見黑壓壓的兵衛擋去了大部分視野,隻能看到遠處一個黃衣女孩,柔柔弱弱的樣子,懷裏抱著個大物件看不清,麵對著身外一層又一層的長矛和前方擺陣叫罵一如當初的何方,季晴撇了撇嘴,轉身放下大茶壺,走下樓去,隻留給屋裏三人一句話:“再不下去,何方就又要闖禍了。”????
轉到演武場,隻見一層一層的士兵扛槍彎弓,把中間維成了一個大粽子,何方兀自坐在那張交椅上,用力嗅嗅還能聞得到依稀的季晴身上的茶味,抬眼看看對麵的姑娘,有些幸災樂禍。
隻見對麵在層層包裹裏站著個雙月髻半馬尾的小姑娘,一張無袖鵝黃襖,臂上裹著兩條綢巾,一條黃白葉裙,半腰掛著一個紅牡丹荷包,一頭牛角彎刀,兩手護在胸前,摟著一把五尺長,寬如門板的大劍,劍鞘劍柄上滿是古樸深奧的獸圖騰,邊角配以草原獨有的格桑花紋,鑲以瑪瑙祖母綠,再加上劍柄端一顆血色貓眼,足使明眼人一眼瞧出不俗,更奇的是這姑娘手腕上係著一個小小的酒葫蘆,配上一張忽閃著眼睛的小臉,看的何方眼睛都直了,回了回神,看著小姑娘愣模楞眼的環視四周,趕忙壓下聲音,沉聲道:“大膽!私闖軍營重地該當何罪!從何而來,老實交代!”
那小姑娘明顯被嚇得一愣,看了看四周,小聲道:“我是從前麵山上下來的。”說著指了指山穀上方的洛崖澗,這一指外人不懂,何方心裏卻動了一動,剛聽了老爺子的話,何方心想,這就是天也救不了你了,隨即招手道:“胡言亂語,抓活的,那劍一會兒給我呈上來。”
“這劍是……”小姑娘不等爭辯,便見五個精鋼漢子鋪天蓋地而來,腳尖點地,騰挪間飄忽不定,眨眼便退到一旁,剛欲把話說完,忽的扭個蠻腰,回身一腳,踹在想要在暗處偷抱她一個滿懷的盾兵頭上,借勢身如離鉉箭般衝出,怒目搶白道:“你怎麼不講道理?劍是奉命送人的,不能給你。”
“不講道理?”何方摳了摳鼻孔,滿不在乎道:“這裏老子就是道理,小女娃敢擅闖軍營我又如何不能好好講講道理?”說著抬起手,身後的弓兵便擺好陣仗,滿弓提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