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笑出聲的是何方。然後,沒笑的除了錯愕之中的季晴與居肆,便隻有靜默不語的蔣忠,於是營樓之內似乎一片歡樂。
何方差點笑出眼淚來,拿馬鞭輕抽緩解勁道,在一片狼藉之中回過頭來,含淚對著季晴二人道:“不知是哪個老酒鬼教出來的高徒,果然劣酒喝多了比較喜歡胡說八道。”
居肆大怒,搶白道:“並非胡說,當朝京試的秀論裏便是這般概括,便是鬆陽先生的《勸言》裏也是這般提到,何況天下百姓,便是這冀州仁風的鄉親們也知道四十年前漠北戰場上,靖軍大勝過!”
居肆這一番話引經據典,就是為了要辯倒對方,語氣極其認真,於是何方更加不禁,與一眾將領再次笑翻。
蔣忠極其失望,搖頭道:“盡是些後朝新書,世民愚鈍倒也罷了,讀書人自詡為請命之士,竟未讀過《前朝國誌》?”
《前朝國誌》又名《建平誌》,乃是當代大家李敏所著,老人一生文名震耳,生時曾任一朝國子監祭酒,當真稱得上桃李滿園,於二十年前告老後,一心作史,專門講述文帝在位期間靖國的發展曆程,自農耕商道軍事航海奇聞誌怪無不觸及,書成之時洛陽紙貴,乃是後輩史官都要借鑒參詳的寶貝。
居肆當然聽說過這本書,但是他紅著臉搖了搖頭,便不再多說,季晴看著居肆的窘迫模樣,心思玲瓏便懂了其中難處,起身開解道:“不過史事罷了,老將軍便說說看,晚輩們洗耳恭聽。”
何方撇嘴鄙夷,季晴怒目而視,張居肆默然不語。
於是蔣忠再次執起馬鞭,指向沙盤上那片賀蘭山脈,道:“那一年是百年來鮮卑初次犯境,具體原因早已不得而知,隻是鮮卑僅派出三萬騎兵,於幽州邊境徘徊,正當靖朝國富民強之時,便有好戰者主動請纓,為首一人便是當時的駐北將軍太史華,此人持重不足,難堪大任。”蔣忠幽幽道:“鮮卑騎射精準,縱橫草原已有百年,人練馬野,又豈是那些死於安樂的靖軍驕兵所能抗衡的。那太史將軍最是毛躁,鮮卑軍馬稍一試探便策馬傾巢而出,一鼓作氣,再竭三衰,不曾想最後五萬雄獅來來回回被區區三千撩騎便射了個七零八落,最後被一口吞了個全軍覆沒。”
何方搶道:“大辱之下,定有猛士,十年之後,兗州世子百裏炎便自請入軍,於末等士卒算起,在漠北大軍中摸爬滾打三十餘年直至今日,才將這安樂軍打造成鐵塊一般,如今烈弓聲勢便是我虎賁大軍也不能出其右,天下好漢投身漠北的比比皆是,但是據說烈弓大軍並非誰都能進,投軍者無論士族身家如何,均要遵守一條鐵律。”
蔣忠點頭:“正是如此,烈王為報那一箭之仇,言明入軍者初試時皆須拉滿十石巨弓,方能入營,若要晉升將官,更要能生生將那巨弓撐裂,便是隨軍文書也極少例外,裂弓軍的名號,便由此而來。除去烈王的顯赫與跋扈,能加入裂弓軍的,均摻不得半點水分,這本身便是一種極大的炫耀。”
居肆歎為觀止,蔣忠言罷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季晴兒,後者一臉沉默與不屑。
烈王爺乃是一代軍神,更是如今權傾朝野的大諸侯,即便虎賁與烈弓兩軍不合已有多年,但仍舊不能阻止百裏氏成為無數軍中悍將的榜樣,於是何方再次不滿,發難道:“不知季狀元可曾生裂此等巨弓?”
季晴輕輕道:“不曾。”
於是何方撇嘴,使了個眼色,此時門外早已擠滿了修整的兵卒,人群中便有親信低聲諷刺道:“畢竟是個女流之輩,還是回閨中伺候漢子才好。”又有人偷偷道:“被這尊菩薩伺候過,還有哪個漢子能拉開弓?”
於是眾人哄笑,。
季晴俏臉殷紅起來,眉梢帶笑,慢慢有嫵媚溢出,居肆皺眉,蔣忠大怒,一鞭子抽在橫欄上,一眾烏合呈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