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開天,三皇治世,五帝柄倫,後有周天子鑄九鼎,天下以此分為九州。
一方人帝建都自以東來紫氣,天降紫薇。故皆於東都繁衍生息,是以四方之首。飄揚浩蕩,雍容華美。皇天後土,自是一般。
西方蠻夷居多,不開風化。皆居於窮山惡水之中,其民身手矯捷,驍勇善戰,伴惡獸湖魚而生,外來者苟不得入。
再有便是北方,北方靈異,多山海經傳,極北之地有一北海,海中有一山,名曰逸靈,據聞上有異人,但山乃虛無山,海為飄渺海,大多傳說皆為老人言,常人皆未見過,最後隻淪為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麼最後,便是南方了,中原以南多江山大川,東流入海,一去不回,這山川錦繡中便孕育了一派或如水婉約的柳眉或似怪石不羈的豪壯。一條黃龍橫隔大江兩岸,南方一派溫韻,流荷畫舫絲管柔吟,棄不得浮躁,招不得閔懷,自成一脈,便是造化。
江南小鎮,水養才俊。自古以來便有天下嬌土的美譽,水養一方人,淡了霞暈,隻剩湖中西子一般寂靜的古城與畫眉輕啼一般空靈的風聲。
仁風鎮便是坐落在這麼一個人傑地靈的地方,地方雖小,但不缺熱鬧。換做年夜元夕雖比不上都城華貴光鮮,卻也溫韻獨到,自有溫暖,何況鎮子坐落在泗承山腳下。每到年關山上便會請寺中僧人傳授恩祿,頌幾聲恩德,平民百姓們也便圖個平平安安,一年間伏暑、驕陽、酷寒、瑞雪便也在心裏成了來年的五穀豐登。
說來,便又是一年,年關前夜,九裏飛雪,家家通明,燈上唯燭火婆娑,街上無離人躊躇,古城沉睡於一片寂靜之中。便是這寂靜中,緩緩從城外行來了一人。
此人身騎五花旋錢馬,頭戴三尺芒竹笠,額前壓下三寸,看不清麵容,全身裹著麻布襖,不抬頭,不做聲,隻是默默從城北行進,繞著城邊行了一圈,佇在仁風衙門下,若有所思。漫天風雪披在身上,恍惚間仿佛融進了雪裏,身後群山巍峨蒼茫,風聲尖戾呼嘯,相比之下渺小的城鎮與孤人幾欲埋沒其中,那小城靠著彌漫的燈火穩住了陣腳,獨行的旅人僅著一身麻衣,卻對著那夜空裏的肆虐情緒視而不見,隻是隨著馬蹄漫步,似乎在想些什麼。
黑暗破舊的巷弄中正,一片寂靜,忽地自巷口轉出一個少年,挽著袖子滿臉嗬欠,半身補丁半身汙泥,看到眼前的一人一馬忽地愣住,擦了擦眼睛以為活見鬼。眼見不好正要避開。
忽聽得馬上之人陰幽幽的行了禮,輕輕問道:“敢問小哥,此地可還有歇息之處?”聲音陰柔,加上詭異的半夜,激起這人一身寒毛。
少年心叫不好,隻得悠著道:“這大年夜家家閉門,兄台還是去投個宿吧,想來鎮口客棧定是萬分願做這單生意。”
“客滿不收。”那蓑衣之人隻是輕輕搖搖頭,一臉紗巾隨著風雪狂舞,層疊之下依舊未露真容。
白馬神駿,少年高仰起頭想看那廝麵目未果,便見那蓑衣人正欲回頭遠行,大感安心,忽想起自己一身孑然,隨即釋懷,笑著試探道:“這半夜三更怕也無處容可容,兄台若不嫌棄,盡可來寒舍避避風雨。”
“哦?”那黑衣人終於低下頭,打量起這個有些膽識的年輕人,輕笑道:“也罷,那就有勞小兄了。”
“無妨。”
於是少年領路,蓑衣人提手策馬,少年眼尖,瞥見他衣袍之下閃出一彎寒光,波蕩化水,清幽似月,不覺心中一緊,罵起娘來。躲無可躲,便老實帶起了路。
兩人沿著巷口走出不遠,便東拐西拐進了一片破廟,推開掩門,見當中一尊落漆佛,左右兩雕鎖魂鬼,燭影油荒,恍惚霎時怖人。角落一方破絮棉被,一張木桌,再無它物。那少年道:“孤人無家可歸,年夜怠慢了客人,罪該萬死。”
蓑衣人背身抬頭,巡視一周便又回身,道:“深夜叨擾,還望勿怪。”
“哪裏哪裏。”少年忽的一拍腦袋,想起了什麼。轉身去床底摸出一壺酒。道:“這是前天替當街王掌櫃送信所賞,上等的女兒紅,兄台若不嫌棄……”
話音未落,那蓑衣人已奪過酒壺,低首輕嗅,笑道:“果真好酒。”抬頭笑道:“在下自京都來此辦大事,姓甚名誰不必多言,還未聞兄台尊名,日後也好相報。”
這青年此時才看到蓑衣人鬥笠之下還有一層紗巾,把麵目遮得嚴嚴實實,細細凝視時,那人又陰柔柔的笑:“還望兄台賜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