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腦(2 / 3)

閆怡婷叫道,“別啊,楊悅!”

楊悅已經聽不到了,這時他的眼裏隻有路中央的孩子。他隻想跑過去,把那個孩子拉回來,甚至他不知道那輛貨車離他們有多近。

楊悅一把把小孩拉進懷裏。但是刺耳的刹車聲,打斷了楊悅救人的專注。他看見貨車竟沒停下來,他看見貨車就在他的麵前。本能驅使著楊悅向前方撲倒。大貨車紮過了楊悅的膝蓋,終於停了下來。楊悅聽見了懷裏小孩的哭叫,他看見了閆怡婷向他衝了過來。他還聽見貨車司機大罵,“媽了個巴子的,不要命的野種。”倒在地上的一瞬間,他竟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從沒感覺到時間竟然可以過得這樣慢,周圍仿佛靜止了,一切他都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接著是一陣劇痛,楊悅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楊悅已經沒有了雙腿。醫院甚至沒有通知楊悅的母親。主治醫生說,楊悅膝蓋以下已經被壓扁了,如果不切除,楊悅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和感染而死去。

楊悅醒來那天沒有見到閆怡婷,但是一周後他見到了眼睛腫得像燈泡一樣的閆怡婷。閆怡婷很小心得給楊悅倒了一杯水,又很小心得送到了楊悅手裏。她告訴楊悅不要灰心,要振作,就像其他人告訴楊悅的一樣。她還送給了楊悅一盒許願星,她告訴楊悅,盒子底下有封信,希望楊悅離開醫院以後再看。但是楊悅忍不住,等閆怡婷走後,楊悅就拿出了盒子裏麵的信。

信很短,隻有兩句話,“如果你為了陌生人都可以舍棄生命,那你還能給我什麼?我們分手吧。”

楊悅沒有哭,可能是失去雙腿的痛楚,不僅使楊悅身體麻木了,就連精神和感情也麻木了。楊悅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了醫院,又怎麼回到了家。他看見了母親,母親抱著他不停得哭。晚上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母親在隔壁還是哭。他沒有哭,因為他的精神已經麻木了。

但是從第二天開始,母親見到他時,臉上一直掛著笑。每天楊悅都坐在自己的床上,什麼都不做,一坐就是一天。漸漸得,他見到母親的微笑就想哭;漸漸得,他見到母親的微笑就想下床幫母親做些事;再漸漸得,楊悅想到出國的事,想到了以前的夢想和閆怡婷。從那以後他和母親一起經營米粉店,過了幾年母親也病倒了,楊悅知道他今生都和夢想無緣了。因為他需要錢,他明白夢想隻是不為錢發愁的人才能想的奢侈品。去年母親也去世了,母親臨死前想看到楊悅結婚。她說楊悅要是能討個媳婦回來,她死也瞑目了。楊悅知道,母親是不放心他一個瘸子活在世上,想找個人代替自己照顧楊悅。但是楊悅沒能實現母親的願望,有誰會願意嫁給一個每天為錢發愁的瘸子?

電話的鈴聲將楊悅從思緒中拽了出來。

“楊悅,出來吧,我在外麵等你了。”

楊悅會心一笑,他知道程墨來了。程墨在C國國家科學院物理研究所工作,算是同學裏學曆最高的了。楊悅喜歡程墨,因為他和楊悅在一起時,隻談論自己的研究。能談論別人喜歡的東西,會讓人感覺高興,程墨的出現讓楊悅覺得自己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他認為自己的一些想法還能幫到程墨。

“這裏離酒店還遠”,程墨遞給了坐在副駕駛座的楊悅一支煙。

楊悅點著了煙,深吸了一口,看著窗外過往的車輛。

程墨一邊開車一邊說道:“你還記得薛定諤的貓嗎?”

楊悅點點頭,“當然記得,在一個盒子裏有一隻貓,以及少量放射性物質。在一小時內,大約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質將會衰變並釋放出毒氣殺死這隻貓,剩下50%的概率是放射性物質不會衰變而貓將活下來。”

程墨說道:“因為量子疊加態的不確定性,所以挨費雷特提出了‘多世界詮釋’。原子衰變了,貓死了;原子沒有衰變,貓還活著。活貓和死貓將在兩個完全獨立的世界演變下去,就像兩個平行的世界。”

楊悅沒了興趣,“我覺得這個理論太玄了,我更相信‘弦論’的解釋。”作為弦論的堅定擁護者怎麼會相信挨費雷那亂七八槽的解釋呢。

程墨說道:“你不覺得這種詮釋很完美嗎?這樣一來,薛定諤也不必再為貓的死活問題困擾。隻不過是宇宙分裂成了兩個,一個有活貓,一個有死貓罷了。”

“但是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這個理論是正確的。”楊悅漫不經心得看著窗外,他看見一根電線杆從車窗外經過。

程墨突然沉默了,過了一會說道:“如果這個理論是真的,你想看看另一個世界的楊悅嗎?”

楊悅搖了搖頭,“這怎麼可能?如果在另一個世界還有另一個我,我想他過得不會比我更糟了吧。”雖然多世界理論有霍金等科學家的支持,但他還是認為這個想法太過奇妙了,奇妙到讓人難以相信。

程墨說道:“我們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什麼?”楊悅漫不經心得回應道,他看見又有一個電線杆從車窗外經過,兩跟電線杆和周圍的環境都是如此的相像,就像是同一事物出現在不同的時空。

程墨突然把車停在了路邊,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非常大的決心,“這個理論可能是正確的。”

楊悅說道:“你沒開玩笑吧。”他盯著程墨想從程墨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下周你可能就見不到我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楊悅詫異道:“你真沒開玩笑?”

程墨沒理楊悅,自顧自得說:“你知道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什麼牽掛。而且我很喜歡自己的工作,能探索到人類未知的事物,那種幸福是別人沒辦法體會的。我隻有你一個能算作知音的朋友,這種感覺你應該懂得。”

楊悅點點頭。

程墨繼續說道:“你知道我有一個妹妹,在孤兒院我們一起長大。雖然我們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但我一直把她當做我唯一的親人。”

“你是說雅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悅感覺到了心靈的顫抖,這是即將麵對未知事物的喜悅。但他又感覺這可能是場陰謀,不過好奇心已經戰勝了楊悅的不安。楊悅隻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程墨說道:“這還要歸功於計算機技術的發展。你知道去年我國研發的一種新型計算機嗎?”

“你是說‘千腦’嗎”?

程墨點點頭,“馮斯曼利用人腦作為CPU,神經元作為通路,製作了第一代人腦計算機。雖然這種方法爭議很大,但是還是有很多人死後願意捐出自己的大腦用作計算機。他們認為這是另一種生命的延續。這種計算機在模糊識別領域非常適用,但在邏輯計算上就差了很多。另一種微型多進製計算機,則更要複雜得多。利用能精確識別電壓值得的敏感電路,實現計算機的八進製運算。這無疑大大加快了計算機的運算速度。但邏輯型計算機往往不適合模糊識別和意識思考,更不用說以此為基礎的人工智能了。‘千腦’則是把這兩種計算機結合到了一起。”

“天哪,看新聞時,隻是說‘千腦’型計算機是目前運算速度最快的計算機,沒想到還有這麼多門道。”

“這是國家機密當然不能在新聞中播出。”程墨也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他們用‘千腦’創造了一個虛擬的世界,那個世界利用邏輯計算製定了大量參數,比如那個世界的大小,陸地,海洋的麵積多少,引力常數和大氣成分等等。原本這也沒什麼,因為很多科研機構都做過類似的事。但後來就變得不同了,‘千腦’的CPU竟然自己開始思考,它就像造物主一樣肆意改變著那個世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創世。再後來‘千腦’的CPU自動屏蔽了所有信息,他們沒辦法檢測到‘千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