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自理想走向現實,從虛構移向寫真,這是文學的一次醒悟,是文學切實自覺地參與生活變革的一種實際努力。若是我們反思一下過去文學那種馴服的、被動的乃至喪失了自己獨立性的狀態,就會感到這種參與是何等珍貴及重要了。敢於麵對嚴峻的現實人生,敢於向傳統的習俗觀念及行為方式提出挑戰,這是作家的社會責任感和無私品格的表現。“八千裏路雲和月”,能走到這一步,是我們的作家和文學付出了巨大犧牲和越過許多艱難崎嶇才達到的。如果人們不敢麵對現實,文學在現實麵前蒙上自己的眼睛,那麼社會與文學的悲哀也就同時到來了。克羅齊說過任何曆史都是現代史”。由此也許可以引發出一種認識:真正的文學也許隻能是那些深入而準確地反映了特定時代的文學。各個時代文學都會有其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但每個時代的文學無論如何是別的時代文學所不能替代的。寫實性的文學在我們中國的現時正書寫著當代社會和人生。
據說,文學中的寫實之風是一種世界性的文學現象,在國外讀者中的影響也十分強烈。隨手翻了手邊的一本《世界文學》,上邊就刊登著一則消息,說1991年美國《紐約時報書評》雜誌評出10本最暢銷書,其中有四本屬於寫實或報告文學的書。英國人科,珊安所寫的《最長的一天》真實準確而又十分具體細致地報告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盟軍在法國諾曼底登陸戰役的情形。作者大量占有材料,敘事寫人有條不紊翔實生動。該書1956年出版之後,至今印行1000萬冊,在各國引起轟動。後又改編成電影,更是名噪一時。我們的寫實性文學與這種世界性的文學潮流有多少聯係,這是個有待研究的題目。但是可以這樣說:寫實性文學在我國興起既是曆史給文學的機會,也是我們的文學與世界文學潮流接通的一種表現。
“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寫實性文學挾著風雨雷電馳騁於我們的社會生活和文壇,這是令人快慰的事。然而,大江東去,沙泥俱下。那些淺層次的獵奇補軼,那些借寫實以達急功近利之目的的行為,那些缺乏嚴肅態度、不敢接觸生活的矛盾衝突而流於表層生活的浮光掠影的現象,都在一定限度上削弱了寫實性文學的品格和作用。這又令人不無憂慮。
(199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