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報告文學以其勃發的生命活力讓人們處處感覺到它的存在,感覺到它的影響,感覺到它那別有意味的文學藝術魅力,然而報告文學畢竟還是一個年輕的新型文學品種,它自身還正處在一種不斷的完善發展的動態進程中,人們對它的認識和理解自然也不可能充分和徹底。在這樣的狀態下,對於報告文學創作來說,應迅速地、靈活地運用這種新的文學形式,並在實際中對它進行理解和豐富,使其有新的推進;同時又要穩定和總結那些已為大量創作實踐驗證確為基礎和核心的特性與規律,並使其得到充分的發展。而這一切活動都必須是在排除教條主義的影響下進行。固守一隅,畫地為牢,都會對報告文學的發展產生阻力,使它減緩走向成熟的腳步。
什麼是報告文學?對此,我曾下過這樣的定義:報告文學是指那些及時對社會生活中富有思想、情感內容及為人們普遍關注的社會現象、事件與人物做能動的真實藝術的報告的散體文章。
任何比喻都是蹩腳的。其實,所有定義式的概括也極難完全準確和明晰。我對報告文學的這個定義自然也是如此。我試想再闡述得明了一點。
通常,人們說報告文學有必備的三大要素,即現實性、真實性、文學性。現實性的要求使報告文學較之其它文學形式與社會生活、與人們的生存環境有著更加直接緊密的聯係。報告文學對於現實生活的參與是自其發生起就具有的特性。魯迅說,文藝是感應的神經、攻守的手足。茅盾說報告的主要性質是將生活中發生的某一事件立即報告給讀者大眾”,“報告作家的主要任務是將刻刻在變化,刻刻在發生的社會的和政治的問題立即有正確尖銳的批評和反映。”這種對報告文學現實性的理論強調以及大量的對現實生活做出反映的作品的成功實踐,都非常有力地說明,離開了現實生活這個大舞台,報告文學的現實性特點就會因為虛淡而使人不易見識它的作用和價值。報告文學是在現實的基礎上產生起來的文學。所以,它也隻能在伴隨著現實生活潮流的波動中才能發展和完善自己。當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不少作家就是在前線尋找到新聞與文學(主要是指小說、詩歌)的空間地帶,從而在真實性的根本基礎上把新聞的現實性同文學的形象生動性有機地聯係到一起,創造了報告文學這種新型文體。現實性是報告文學走進社會生活進而與讀者發生密切聯係的重要途徑,它既是報告文學的特性,也是報告文學發生社會效應的重要手段。
報告文學的現實性有時又被理解或稱之為新聞性。這其間實際上是有差異的。對現實生活的密切關注,對信息的捕捉,對真實的依賴,這都是新聞基本內容的重要部分。但是,當報告文學能動地吸收了新聞的內容,並把它注入到一種新的文體,產生一種新的表現的時候,這些內容和在新聞中的作用與表現事實上就有所不同了。例如,新聞中的快速、客觀、直接等特點都可以說是現實性的範疇,報告文學也對此有所強調,可在處理時後者與前者絕對兩樣。現在看來,用新聞性來說明報告文學的現實性似乎不盡確切,容易含混。還是以現實性來概括報告文學吸收的那些新聞性因素比較合適。
真實性是報告文學區別於其它文學形式的根本之點,是它安身立命之所在,離開了真實性也就失去了報告文學。對報告文學的確立和形成有過開創性勞動的捷克作家基希是人們公認的報告文學大師。基希認為,基於事實材料所寫的報告文學是一種“特殊的文學樣式”,事實證明它“也能達到獨立的藝術作品的境地”。還說:“在為了作品的藝術性而從事的各種努力之際,必須顯示出真實性―完全的真實的東西這一點不可。”“對於不失藝術的樣式和規模而同時又能正確地顯示真實這件事,較之諸君所想象的是一種更困難的工作。”在這裏,基希既強調了真實的極端重要性,又指出了達到或者說藝術地達到真實的困難性。在報告文學中,真實性除了事實人物的真實之外,還必須強調本質的真實、主體的真實。多少年來,人們在報告文學的真實性問題上存在和發生了許多不同的理解和爭論,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未能跳出事實的真實而走向本質、主體真實所造成的。往往是就事論事,抓住某一點而不顧及全局。有人就是有意用細小的、局部的真實來否定或抵毀本質、主體的真實,把本來明晰的問題搞得複雜化,弄得混亂不堪。真實本身是具有魅力的。那些反映了本質的真實的作家作品總是具有現實和曆史意義的。我們評判一部作品時要特別審視它接近本質真實的程度如何,而不必計較選擇了善的還是惡的、美的還是醜的真實,更不能人為地給作家劃定這樣那樣的界線。生活的真實是不能掩飾的,藝術的規律也不應違背。報告文學如果回避或偏頗地對待了真實,那麼報告文學將如同無根之木,幹枯是它唯一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