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給了我茁壯的骨骼,
是你給了我柔韌的刀劍割不斷的筋脈;
是你讓我站立成高山,
倒臥成大河;
是你讓我周身的血液永不停止地奔流,
滋養生生不息的生命。
嗬,是你!
旭日收服了匈奴人,旭日給了他們搏殺的勇氣和征戰的熱望。
匈奴對我來說,是西部古民族中最具魅力、最不可思議的民族,我曾經寫了兩部關於匈奴的小說,卻總覺沒有寫盡寫透,它仍在很遠的地方閃爍著神秘的微弱的光澤,讓我捕捉不到。這個大族在世上喧騰了數千年後,突然於某一個曆史時期,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一點痕跡,不聞一絲聲息,匈奴不存在了。
那麼,匈奴是從何而來的呢?考古學家們在匈奴故地發掘的幹屍,經人類學家分析測定後,認為是蒙古人種,與漢人相似,但又不盡然,也有歐洲人和高加索人的特征,為一種中間類型。不管匈奴的人類學類型究竟怎樣,它的曆史幾乎與華夏民族一樣悠久。《史記·五帝本紀》記有“黃帝北逐葷粥,合符釜山,而邑於涿鹿之阿”,葷粥即匈奴之祖也。《史記·匈奴列傳》雲“唐虞以上,有山戎、獫狁、葷粥,居於北蠻,隨畜牧而轉移”,山戎、狁、葷粥均指匈奴。匈奴自古以來就是中原民族的大患,兩族時而雜居黃河流域,匈奴人時而逐水草而去。當中原民族正忙於自己國內的種種矛盾、陰謀和戰爭之時,亦分出相當一部分精力去對付北部別的民族,盡管他們在某年的春天可能逐著水草遠行了,卻於秋盡時隨塞外的寒風殺將回來。他們像野馬一樣暴躁不安,如虎狼一般,似乎為了戰鬥才降生到世上,《史記》雲,他們“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兔,用為食。士力能彎弓,盡為甲騎”。他們沒有尊重老者的習俗,青壯年食肥美的畜肉,老人則食其殘餘。壯健者為貴,老弱者為賤,因為戰爭需要強壯的鬥士,這令重禮儀文明的中原民族無法理解,尤其不能理喻的是他們“父死,子妻後母;兄死,弟賣寡嫂”的習俗,然而,隻要細想想就會明白:遊牧人散居在大野寒天,常年罝身子狼蟲虎豹包圍的險惡之境,孤單的女人攜著幼小的孩童是沒法生活下去的,為了活下去,她們必須重新找到依靠,父兄的兒子要有人撫養,父兄的牛羊要有人守護。這是大自然給予這個種族的生存哲學。
匈奴人一次次向他的鄰邦開戰,《史記》處處可見記載,“申侯怒而與犬戎共攻殺周幽王於驪山之下”;山戎越燕而伐齊……其後四十四年,而山戎伐燕。燕告急於齊,齊桓公北伐山戎;其後,又有周襄王與犬戎或刀兵或聯姻,殺殺打打了許多年。在春秋戰國的數百年間,幾乎從未終止過與戎的殺伐,那時,匈奴活動於漠南、陰山及河套一帶,常常襲擾秦、趙、燕三國北部邊郡,三閨遂築長城以拒之。到了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完成統一大業,秦將蒙恬奉君命大敗匈奴,其後又率眾三十萬,將三國的長城連接起來,遂有萬裏長城之說。
殘剩的匈奴在單於頭曼率領下,一直向北遷徙,最後來到貝加爾湖畔的廣闊草場,偌大的匈奴已成一個弱小部族,隻是些老弱婦孺和傷殘的武士。西邊的月氏、東麵的東胡開始傲視匈奴,隨時準備將這個小部落吞噬掉。頭曼忍氣吞聲地將長子冒頓送入月氏為質。月氏日益壯大,擁有黃河河套以西到疏勒河之間的最富庶的草原,可月氏王不滿足,日夜操練他的兵馬,想有朝一日滅掉匈奴。
又一個春天降臨貝加爾湖畔,匈奴草場上洋溢著一片勃勃生機,草芽在長高,羊兒在肥壯,女人們在孕育,單於頭曼感到了上天之父又在祝佑匈奴了。頭曼欣喜地看到疲弱的戰馬已經筋肉飽滿,傷痛的武士已從臥榻上爬起,在春天陽光的照耀下,銅色的麵龐氣血充盈。匈奴的馬渴望馳騁,匈奴的戰士渴望衝殺。頭曼遂發大軍向西斥去,他要先發製人,殺入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