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利率領龐大的遠征軍繞過羅布泊,沿途的所有小國均關閉城門,拒不提供糧草,漢軍未得到給養,隻得打一場殘酷的攻城戰,他們就這樣走著打著,一路死傷無數。將要到達大宛時,漢軍隻剩將士數千,幾乎是一支勞頓傷殘之師,被大宛的東鄰鬱成國的軍隊輕易地擊敗。李廣利隻得率殘兵敗將退至敦煌,從出征到敗退整整經過了兩年。將軍上書武帝,請求罷兵還朝,武帝大怒:有敢入玉門關者斬。李廣利和他的殘部便在關外候命。
是時,將軍趙破奴北伐匈奴遭到慘敗,兩萬將士全軍覆沒,朝中大臣就建議武帝停止求取汗血馬的戰爭,集中武力共討匈奴。但是,對汗血馬的渴慕深深地噬咬著武帝的心,這天馬把他完全弄糊塗了,他可以輕易地得到天下的美女,怎麼花費了那麼多財力、人力,就弄不到一匹天馬?他寧可放棄與匈奴的國仇,也要遠征大宛,他對朝臣們說,如果我大漢朝連這等小國都攻不下,西域諸國從此會輕視我們,烏孫、大夏、康居等小國甚至會騎到我們的頭上,我大漢的威望將在西域徹底喪失。之後,他大赦天下囚徒,發給他們征衣刀劍,又征發了郡國六萬兵丁,攜帶牛十萬頭,馬三萬匹,駱駝、驢、騾等畜數萬,另有下、車糧秣,命有罪的大批官吏為遠征軍運輸給養,此番當為“天下騷動,轉相奉伐宛”。
征討大軍再次由李廣利率領,踏上西域的土地後,漢軍不戰而屈人之兵,諸小國打開城門,酒閔相款,順利至大宛國貴山城下,大宛軍戰敗,退守城門。漢軍掐斷了城市的水源,圍攻四十日,城內大宛貴族們議定策略,殺其國君,攜君王首級出城與漢軍講和,並許送汗血馬。
此役漢朝大勝,大宛新君遣子入質於漢,每年向漢朝進獻兩匹汗血馬。佢是,此次西征的十萬餘將士回到玉門關者,隻剩萬餘人,除一小部分在戰鬥中死亡,多為路途中病歿,而國內損耗的錢物則無法計算。西漢社會一時“黎人困苦,奸偽萌生,盜賊並起”,可武帝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天馬。武帝看到運抵皇家馬廄的汗血馬,不禁驚異於它那天生的王者風度、眼中迸射出的旭日東升般的光芒、遍體如流泉般的潔淨光滑。刹那間,武帝與汗血馬心息相通了,高為帝王者自稱是孤家寡人,接受萬眾的仰視,他的天子威儀懾服一切人,包括他的王後嬪妃王子公牛,他無法對他們傾吐心曲,長天之下,他從無親密無間的朋友,盡管也許他內心深處渴求一份親情友誼。汗血馬愉快地噅叫著,以麵頰蹭挨著武帝寬大的袖擺,赤誠的目光撞疼武帝的胸膛,此時,武帝便覺這四年來的漫長西征,大漢所付出的一切代價都是值得的,遼闊大地之上,他一一漢武帝終於為自己找到了可以吐露心曲的朋友和伴侶。
以後的唐人杜甫有首詠此馬的詩:
胡馬大宛名,鋒棱痩骨成;
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
所向無空闊,真堪托死生;
驍騰有如此,萬裏可橫行。
自從九年前開始曆史小說的創作後,我的案頭便滿滿地堆著史書,常聽文人朋友說,研讀這些生澀的古文實在是一種痛苦,那是老學究的事情。我奇怪自己何以從無痛苦感?或許我年紀輕輕卻已具有了老學究的沉靜心態,總之,我這人軎歡靜,喜歡在溫馨的書屋捧著一杯好茶去讀史。在塵封的史書深處總有令人稱奇的鮮活人物,讓你無比激動,或許一個長篇的構思就此萌生。有一天,我就是這樣偶遇了那兩位遠行烏孫的漢公主。
公元前105年那個風和日麗的春天,漢武帝把江都王劉建的女兒細君作為公主嫁往烏孫,給昆莫·烏孫君王獵驕靡做夫人和親的駝馬隊走在西部遼闊的戈壁沙漠上,走過很多片河流環繞的綠洲,走完了短暫的春天和長長的夏天。細君公主沒有像十年後的王昭君一樣,在出塞之路上留下無數美好的傳說,卻必定也是馬上撥弦訴離情,塞燕高飛伴女行。烏孫是西域的一個遊牧民族,占據著天山北麓、伊塞克湖南岸、伊犁河流域的廣闊牧場。烏孫人的人類學類型,韓康信先生認為,即短顱型歐洲人種的帕米爾—費爾幹類型,與中亞地區的塞克人有相似的形態特點:蘇聯考古學界也有很多學者認定烏孫是東伊朗族塞克人(即中國史籍中的塞種,亦稱塞人)的一支。烏孫部田作種植,隨畜逐水草,與匈奴同俗,烏孫王室一直與匈奴關係密切,偶爾有兵戎相見。那時烏孫是西域的大國,有戶十二萬,人口六十萬,勝兵十八萬八千,但是,西部土地上的真正統治者仍然是匈奴,當時西漢與匈奴的戰爭正如火如荼。烏孫的地理位罝在大漢的眼裏十分重要,它東臨匈奴,西接康居、大宛,南通塔裏木北道諸國,漢朝若能與烏孫聯合,便可對匈奴形成東西夾擊之勢。細君公主的出塞則是烏漢結盟的象征。獵驕靡年事已高,且有眾多的妻室,公主與鳥孫君王言語不通,別居一室,不常見麵,憂傷中公主萬般思念家鄉,作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