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說,地球已經活過四十五億高齡了,盡管按一個行星的年齡來算,它這個歲數隻能是剛到“而立之年”,但它已經大起大落了許多回,把該經曆的都經曆過了。至少,在太陽係中,它應當是最有成就的行星,然而,隻消一座熊熊噴發的火山,似乎又將地球拉回它的初創時分,它的蕩動不安的嬰兒時期,它的抑製不住的痛楚,它的劇烈深重的喘息,它的地心深處噴湧不止的熔岩河……一切成就仿佛都化為烏有,人類世界更是微不足道,地球的這些驕子在滾沸奔騰的熔岩麵前束手無策,節節敗退。驕子們早已能造出登月的太空船,卻永遠無法製服身旁的火山。
火山隨時在運用重組山河的大手筆,我們仰望的山,我們依賴的河,我們熟悉的風景,甚至我們腳下堅固的大地,忽然之間也在驚慌失措的恐懼中撼搖起興,擔心它們某一天會被納入火山的自由想像之中。
如今的地球,究竟有多少火山!首先,我們應該弄清火山的種類,正在活動期或周期性發作的火山是活火山,形態完好、年輕、沒有活動記錄、處於寧靜期的是休眠火山,火山結構已遭嚴重破壞的是死火山。我們通常所說的火山指的就是那些正在洶湧和準備洶湧的活火山。地球的活火山共有一千五百餘座,這其中包括六十九座海底火山,每天有大約二十五座在噴發、三百座蠢蠢欲動。
當人們仰望那些站立在陸上的活著和死去的火山——富士山、克魯特山、聖海倫斯山、蘇弗裏耶爾山、斯特龍博利山、維蘇威山、埃特納山……以為它們均是彼此毫不相幹地兀立於土地之二,事實上,它們原是在一條彎彎曲曲綿延不絕的帶子上生長的姐妹,遙遙相望,彼此並不陌生。它們直接來自板塊漂離的地方,當第一堆噴出物衝出地表,冷卻堆積成錐型山體,你入要以為它真是一座穩實的大山,哪管它在以後的日子裏像模像樣地披覆上了綠色植物,它仍與其他山不同,它是熾熱的地幔物質宣泄力量的突破口,也是千萬年以來板塊大斷裂的一道無法愈合的疤痕,聳立的身姿仿佛是一種記號,泄露了這顆行星上有關海陸演化的秘密。
火山是地球呼吸的通道,是宣泄的出口,否則,地球胸中跳蕩著太多熾烈的熔岩流,太多的高溫、水蒸氣和壓力,沒有釋放能量的出口,地球很可能會從內部炸裂。
每一座火山都有完整的結構,你要把它當成一個生命體來看,它有火山口、火山喉管、火山頸和火山錐。熔岩從深深的地殼之下沿火山喉管噴出火山口,噴發停止時,冷凝的熔岩充塞住火山通道,形成粗大的火山頸,而那些噴出物則在通道口堆積成一個錐形的火山錐。
已知的火山噴發類型有兩種:裂隙式噴發和中心式噴發。
裂隙式噴發算是地道的溫和派,這類火山脾氣很小,仿佛生怕打擾了周圍山野那亙古以來所特有的寂靜,熔岩沿地殼中的斷裂帶溢出而不是噴出地表,火山碎屑和氣體很少,岩漿的粘性小,厲基性玄武岩漿,它們溢出後,形成玄武岩高原,或在大地蓋上一層廣大而削薄的熔岩被。
中心式噴發就不同了,充滿不可一世的震天撼地的氣勢,這種火山是惡脾氣的大發作,它就是要打破原始的寂靜,成為一場新劇目的主角。有時火山還會發生可怖的大爆炸,大量被蒸發的地下水和塵埃從火山口直上雲霄,形成旋轉著的巨型煙柱。熔岩嘶吼著沿標準的火山喉管噴出,在高空綻放赤紅的火流花,或火山彈亂舞,或火山;查紛揚,或火山灰拋灑……通過電視慢鏡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當熔岩被這個世界最暴烈的力量衝出中央火山口,有時往往在半空便凝固住,然後以無數固體石塊的形式隕石雨一般砸向地麵,最大的重量能達到數噸,最小的也形同鵝蛋,這叫火山彈。一些凝成5厘米至8厘米的熔岩碎片叫火山渣,而更小的微粒便是火山灰了。
我們最熟悉的火山畫麵,還是那長舌狀的熔岩流沿著溝穀翻卷而來,猶如一個邪惡的火魔。它的惟一目的就是吞噬和毀滅,它在地心裏被封閉禁錮了億萬年之久,突然間獲得了自由,便帶著複仇似的快意在大地之上千著它最想幹的事。這火魔從容不迫,甚至優美地起伏著,如果它是水,是藍色的波浪,我們能想像出衝浪手操縱著衝浪板高高地滑上它的浪尖,但它是比火更可怕的東西,它通身帶著超過1000度的高溫,這個溫度能熔化地球上所有的金屬。它粘性的嘴巴大張著,一路熔毀一切攔阻在它麵前的大小物體。
有一天夜晚,我隨手按出一個頻道,那個火魔忽於電視畫麵中顯現,它衝出山穀,躍上公路,人們坐著大小汽車在前拚命地逃,它就在後麵追,那份從容和胸有成竹讓入覺著它完全是妄意識控製的家夥,而不僅僅是熔岩流。從此,這鏡頭簡直成了我的一個揮之不去的惡夢,我有好幾次夢見自己趕著牛車在與火魔賽跑,燙人的火星濺著我的脖子,火舌點燃了我的衣服,於是,午夜夢醒,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