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萬丈帶著五峽途徑此處時,剛過正午時分,時至夏末,天氣炎熱,一行人俱是口渴難耐。班又起眼尖,大老遠就看見這酒幌飄搖,便興高采烈地喊道:“江爺,那邊有個酒肆,咱們去喝點什麼吧?”
江萬丈知道這班又起是好酒之人,但如今押著五峽,雖然有著其他動機,但也算有公務在身,便回絕道:“班頭兒,忘記了禦捕房的規矩了麼?公務在身,不得飲酒!”
班又起知道江萬丈是什麼脾氣,既然有規矩就必須循著規矩來,所以便不再提飲酒之事,改口說:“那,江爺,您看這天兒這麼熱,咱們去喝口茶,歇歇腳也是好的嘛!”
江萬丈本就沒什麼急事,便點頭答應了。於是,一群人向著酒肆走去。不多時,便已來到且近。
五峽坐在囚車之中,仔細觀瞧,見這酒肆坐落在一條小河邊,緊挨著一座石拱橋,橋上有楷書工工整整這下的三個字——玉屏橋。再看酒肆,隻有一間小小的茅草屋,門口搭著擋雨的雨棚,屋裏屋外淩亂地擺著幾張方桌長凳。門外的空地上,插著一根三丈來高的酒旗杆,挑著酒幌上寫四個大字——江東酒肆。
店麵雖小,生意卻是熱鬧非凡。酒肆內外滿是江湖人,站著的、坐著的,喝著的,聊著的,那真是三教九流,一應俱全。
剛停下車馬,一個店夥計打扮的人就迎了出來,見班又起一身衙役打扮,便伺候道:“喲,官爺,裏邊兒請!老沒見您上我們這來了。”
班又起心說這夥計眼神兒也不好,自己這是頭一回來啊。
夥計一伸脖子,看見後邊囚車裏還坐著一位,問道:“那一位是?”
江萬丈答道:“你一個夥計打聽這些做什麼?”
“隨便問問,隨便問問!”夥計見江萬丈麵帶不悅,趕忙說道。
班又起不理他們,翻身下馬,吩咐幾個官差將五峽從囚車中放出來,對夥計說:“給咱上壺高沫,沏得釅點兒!”
“得嘞!”夥計說著,就進了店裏了。
江萬丈看夥計走了,將追魂鎖在身上綁好。班又起不明白,問:“江爺,喝口茶您綁這玩意兒幹嘛?”
江萬丈沒說話,示意班又起一幹人等栓好馬,帶著五峽先找地方坐下。班又起把馬栓在酒肆一旁的拴馬石上,剛想去屋裏坐,就被江萬丈拉住。
班又起一回身:“江爺,怎麼了?”
江萬丈瞅了一眼門口的空桌,說:“坐外頭!”
班又起不明白了:“大熱的天坐外頭?屋子裏頭涼快啊!”
江萬丈低聲嗬斥:“老夫說坐外頭就坐外頭!”
班又起見捕頭生氣了,也不再執著,帶頭一屁股坐在屋外的空桌前。江萬丈和五峽等人隨後也落座。
不多時,夥計拎著茶壺茶碗過來,就要給幾人沏茶。江萬丈伸手按下夥計剛剛提起的茶壺,說了聲:“不勞費心,我們自己來。”
夥計先是一愣,然後立刻堆笑,說:“好嘞,好嘞,您隨意!”就退回店內。
夥計剛一進店,班又起就抄起壺來要倒茶。
“不用倒了。”江萬丈說了聲。
班又起手上一頓,問道:“什麼意思?”
江萬丈衝著茶使了使眼色,說:“這茶不大方便喝!”
班又起跟隨江崖辦案多年,彼此之間那是相當默契,當時就拎起茶壺,湊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頓時豁然開朗。
“茶裏有……”
江萬丈不等班又起說完,伸出手指搭在嘴上,示意他別說話。
班又起點點頭,知道這是要靜觀其變了,於是就幹坐著也不動換了。
此時的空氣如同凝結一般,周圍雖然坐得滿滿登登,都喝著茶,卻無一人發聲。江萬丈不以為意,眯縫著眼睛靜靜地坐著,一臉泰然自若的樣子。班又起就沒那麼淡定了,他本就不是個好靜的人,坐在那兒半天不言語,憋得難受。而且他心不靜,就覺得渾身燥熱,額上沁得滿是豆大的汗珠。
五峽知道此處有蹊蹺,這二人是打算等對方出手,但八成對方是打算先等這邊喝茶,所以雙方誰也不願意先打破僵局。但是要這麼耗下去,最後的結果估計就是以我方全員脫水,對手不戰而勝告終了。
所幸,對方還是先繃不住了,從店裏傳出一陣笑聲:“哈哈哈哈哈哈!江崖老兒有點手段啊,居然從一開始就猜到這店中有埋伏。”
話音剛落,從店裏走出一位,頭係白色公子巾,身穿一身白色的公子氅,腰間佩一柄寶劍,劍柄乃是黃銅打造,上麵兩麵各鑲著一顆鵪鶉蛋大小的翡翠,劍鞘是紅木的,兩端包圈白銀,看得出使用多年,劍鞘有所磨損。此人手中紙扇輕搖,一步三晃,慢慢吞吞地走出來。
江萬丈定睛一看,此人身高在六尺上下,佩劍挎鏢囊,想來也是習武之人。看臉上,兩道劍眉,一雙虎目,白白淨淨一張瓜子臉,滿麵油光,真是英姿颯爽。
“這麼小的酒肆,居然還有跑堂的夥計,怎能不令人生疑?”江萬丈一抱拳,“敢問這位英雄是?”
對麵之人輕輕一笑,言道:“江崖老兒,吾乃千峽山峽穀縣郝家次子,郝二峽!”
聞聽此言,五峽和一桌子人全都站起來了。
“您是……我二哥?”五峽聲音顫抖。
二峽走到且近,拍了拍五峽的肩膀,輕聲說:“不錯,五弟,二哥這就救你脫困。”
說罷,二峽寶劍出匣,向著一邊的江萬丈就刺過去。
五峽想說一聲“二哥且慢”,但兩人已經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