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經秋像是感受到了阮年年心中的恐懼感,將握緊的手放鬆,重新輕柔地握住阮年年的小手。回眸對著阮年年溫潤的一笑,如同當初阮年年剛踏入謝府一般,阮年年勉強的在臉上浮出一個笑來,心下的苦澀才勉強被衝淡了幾分。
大門緊閉,看似破敗風都能吹到,但正是這扇門後的主人阻擋了多少人前進的步伐。這門,絕不是那麼好開。阮年年和謝經秋站在門前,門扉緊掩,青鬆綠竹在院牆內稀疏卻平添幾番深林人家的趣味。
謝經秋還在思量要如何喚得長山老人出門,阮年年卻掙脫開謝經秋的手,謝經秋隻感手中一空,阮年年就已經直直的上前幾步跪拜在門前,鄭重且大聲的說道:“饒子墨之友阮年年,誠心跪求長山老人相見。”
堅毅的背影是謝經秋真真未曾見過的模樣,謝經秋想上前扶起阮年年,深山露重,雖是八伏天卻也未免帶著一絲涼氣,況且阮年年本身傷勢剛剛才好,這般長久的跪拜著實是會傷了身子。但謝經秋卻不知該如何扶起阮年年,心中明明白白有個聲音告訴謝經秋,她不會起來。
謝經秋藏在袖口中的手指微微顫抖,開口聲音卻是有些隱忍:“年年,深山露重,你這般究竟是為何?”阮年年卻是抬起頭,對著謝經秋肯然的笑道:“公子,饒子墨待年年如此,年年著實無以為報,能盡力之處也隻有這個了,唯求饒子墨的平安音信。”
長山老人院落絲毫沒有動靜,阮年年也是一聲不吭的跪在長山老人的門前。阮年年不知道,她今日跪過的地方卻也是當年饒子墨跪過的地方,當年饒子墨為阮年年而跪了整整一宿,今日阮年年也為饒子墨在這青石板上再度映下了一個堅決的身影。
謝經秋再也不好勸說,心中的歎息濃重的要讓他說不出話來,他隻是牽強的一笑,常日裏令人如沐春風般的笑此刻卻有些淒然倉皇起來。謝經秋將隨身帶的薄袍披在阮年年的身上,也緊挨著阮年年跪了下來。
果真是透心一般的涼意,這將將要落日的天沒了午時毒辣的日頭,石板也漸漸涼了起來。阮年年在謝經秋跪下的一瞬間心中酸澀,剛要開口眼前卻黑白交錯,大門在阮年年眼中散的朦朧不清,黑色卻突然直直的襲向阮年年,阮年年不由得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阮年年額頭已有幾滴冷汗,視線卻恢複了清明。謝經秋見阮年年麵色忽變,心中有些緊張的用袖子幫阮年年擦去了額頭的冷汗。阮年年卻是有些虛弱的對著謝經秋笑了笑,示意沒事。謝經秋以為是肩頭的傷勢發作,卻也沒有再度過問。
月亮升了上來,是滿月,阮年年忽而想起今日是十五。自己已與謝經秋在門口跪了近乎兩個時辰,從薄熱的時刻等到了日頭西垂,等到了月上梢頭。每每當阮年年要以為自己撐不下去時,謝經秋總是會握住自己的手對著自己安慰般的一笑,又讓阮年年撐了一時半會。
阮年年以為自己就會等到意識完全的消散,支持著阮年年的念頭和傷口的疼痛在阮年年的腦海中打成一團。阮年年抬頭看向明鏡一般的月亮,光芒在她的眼中散成一片模糊的光景,心中一陣的悸痛,看向自己身邊純然安寧如神祗一般的謝經秋,眼中竟是帶上了模糊的淚光。
而長山老人的門卻也在此刻打開,阮年年想過很多次見長山老人的場麵。或者是被嚴厲的斥責,或者是被冷漠的拒絕。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一般的場景。
長山老人“吱呀”一聲打開院門,全然不是外界人所說的那般乖戾的模樣,白發整齊的梳理到腦後,眉目間雖是淩厲卻也帶了些和煦。他看了看跪在一起的謝經秋很阮年年,想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沉沉的笑了出來道:“想不到我長山門前竟是這般的招人跪拜,我的壽命都不知要被跪掉多少個年頭了。”
阮年年蠕動著嘴唇想要說話,長山老人卻緩緩的看向阮年年,笑的如饒子墨一般的高深莫測道:“你便是子墨在信中所說的阮年年?進來吧,如果,你還想要你眼睛。”
謝經秋有些不解的看向阮年年,阮年年隻是笑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