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汶掃興回家,衣服也不換,直接就跑去了挽風閣。
菀音巴巴送了衣服過來給她換,換完也不擦頭發,穿過回廊到小亭子裏找趙渂去了。
亭子裏紗幔微卷,雕花軟榻裏半躺著一個畫似的美人兒,華服貴冠,滿滿的貴氣。
聽見腳步聲,那雙眼睜開來,一張臉和方汶竟有七八分相似。
隻是氣質完全不同,方汶熱烈如火,趙渂溫婉如水。
趙渂理理衣服,對方汶嘟囔:“都下了這麼多天了,怎麼還下?這天是漏了嗎?還晴不晴了?”
方汶一見她心情就好了,笑嘻嘻擠在她旁邊坐下說:“江南哪能跟你們京城比,不喜歡下雨,為什麼還這麼老遠地跑來?”
趙渂略看她一眼,對那一頭濕發很是嫌棄,扭頭對身邊侍女道:“周兒,帕子。”
方汶打量那身姿颯爽的貼身女衛,連連搖頭:“這麼好的帶刀女衛,你居然拿來當小丫頭使喚。”
“我樂意。”趙渂挑眉微笑,接過帕子替方汶擦頭發。
“是是是,你是公主你了不起。”方汶一邊陰陽怪氣地說著,一邊乖乖把頭伸過去。
安靜的隻剩下雨聲淅瀝。
周兒靜靜在旁邊看著她倆,越看越好笑。
方家小姐分明比公主年長幾個月,可現在看起來,公主反而更像是姐姐。
而且這兩人也是奇怪,一個在皇宮裏的時候對誰都愛理不理,這會子卻眨眼變慈母了;另一個據說是方城小霸王,從小被放養,比誰都野,這會子卻溫順如羊。
周兒有種奇怪的錯覺——如果公主想要方小姐的命,方小姐大概也會像這樣二話不說地把頭伸過去。
“唉,”趙渂見方汶又默不作聲,忍不住歎氣,道:“你這幾天,就像個打了敗仗的蠻夷女大王,再這樣下去怕是要舍生取義了。”
“我哪有!”方汶別過臉去,否認得有氣無力。
“哪有?是誰大晚上不睡覺望月興歎來著?不是鬧別扭是什麼,別告訴我說你要奔月。”
方汶哼一聲,道:“本小姐的地盤被個傻大個搶去了,還不許本小姐鬧幾天別扭嗎!”
“哈哈!”趙渂掩麵笑,“終於說實話了吧!唉,鬧吧鬧吧,別鬧過頭傷了自己身子就行了。”
“你以為我是你呀?笑一下還要捂個嘴,生怕風大閃了牙還是怎麼滴?”
“好啊你!敢取笑我!”趙渂嗔笑著打她,拍棉花似的。
“好癢啊,能不能重點,沒吃飯嗎?說出去別人還以為我虐待你呢!”
“好啊,重一點你別喊疼!”
“我就喊,有本事你打啊~”方汶特特地把臉湊過去。
牆角幾棵芭蕉被雨砸得東搖西晃,這種常被寫進詩裏的景色,乍看是新鮮,看久了也煩,晃啊晃啊晃得人頭都暈。
趙渂放下帕子,捏著眉心不想再多看半眼。
方汶嗤嗤地笑道:“你說你巴巴地跑到這兒來幹什麼呢?一下雨就頭疼,我看著都難受。”
趙渂的母妃與方汶的娘是一對雙生子。趙渂與方汶長相都隨母,尤其是小時候,氣韻未定,放在一起誰都分不出來誰是誰。
雖然是嫡親的表姐妹,但畢竟趙渂是公主,方汶是民女,十一年前那一別之後,這還是兩人第一次重聚。
這十一年裏,趙渂是往淑女長的,方汶是往野了長的,所以現在就算兩人打扮得一模一樣,做相同的表情,也隻剩下七分相似,誰也不會認錯。
在趙渂到來之前,方汶的小日子無非是打打架下下毒,總的說來還是相當平穩的。
然而這平穩卻在這一年一去不複返了。
方城原本是沒有官府的。但前段時間方城地界發生地動,損傷無數,胡淩借救災的名義帶著胡家軍入駐進城,堂而皇之地把原本無拘無束的方城變成了受朝廷管轄的昭亭,外地人蜂擁而入,如狼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