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玉堂(3)(2 / 2)

鳳桐一手搭上他的肩,笑中帶著幾分邪性:“但又不隻是船——說得好聽點,那是一處教坊;說得難聽點,便是窯子……”

他在杭州生活了四年,又擔當著安防要職,對於此地的人情風貌,自然要比別人知道得多一些。但即便是初入杭州的人,隻要有心打探,也應該聽過這樣一句話:“春江花月夜,蕩胸生層雲。”

這說的便是城中有名的煙花之地。後半句中的層雲閣,坐落在城西的鬧市,與興潮樓相去不遠,其中的女子以狂浪而聞名;至於前半句,許多人卻隻知道,那是一艘船,據說是請了淬清劍穀中的高人,依照煬帝“水殿行宮”的圖紙打造而成。這艘船平日裏停泊在錢塘江碼頭,在望月的時候會開往東越,如此往返,航期月餘。

“人們大多以為,春江舫是財神商會的產業,但黃老板和鳳大人卻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離玉堂道:“這艘船屬於東平郡王府的名下,實際意義上的所有者,應該是老王爺那位不成器的長子。”

“趙宗保…怎麼是他?”

離玉堂眉頭微皺:“這不與他孥馬戀棧的性子相符嗎?”

鳳桐不由得苦笑,經營窯子與逛窯子,完全是兩個概念。身為興潮樓的掌櫃,他心裏很清楚,打理一座酒樓的困難,而要打理一座青樓,更是難上加難。何況那還是一座漂浮在江上,巡遊兩地的青樓。

“春江舫聞名也有數年時間,據我所知,它有別於一般的青樓,對來客有嚴格的篩選,若無相當的社會地位和江湖名望,都不被允許上船。”黃金生歎了口氣道:“起初閩浙商會中,有不少人指責它店大欺客,但久而久之,我的許多老朋友,竟以獲許登船為榮。如果趙宗保真是其幕後的主人,此子的能力,或許不像坊間傳聞的那般不堪。”

鳳桐沉默了下來,片刻後才開口:“離盟主對春江舫的調查,很早就開始了吧?”

“早在事情發生之前。”離玉堂坦誠的答道:“明人不說暗話,以天波府與東平郡王府的關係,彼此間的試探自不會少,各自的底牌也都知道一些。”

鳳桐追問到:“也包括船內的情況?”

離玉堂卻搖了搖頭,道:“不是這樣,我們曾派出小隊夜探春江舫,卻沒有成功,怎麼說呢…船上自成一格,即便有什麼秘密,也被春色所掩蓋——這對我等大好男兒來說,是最要命的,不是麼?”

黃金生哈哈大笑起來,揶揄道:“夜半春光,總是讓人向往。但老弟何不考慮安置長線的暗樁,既然是一座青樓,總該有廚子什麼的吧?”

“這座樓船十分封閉,內部人員從不對外選召。何況其常年浮於水上,傳遞消息不便,布置線樁也有很大的風險。”離玉堂露出歉然的表情:“對於春江舫,離某所知也僅此而已。但有一件事是顯而易見的,它本來在十天前就應該開往東越,現在卻一直停在錢塘江碼頭的八號船塢中——如果凶手有所圖謀的話,趙宗泰的死,大概隻是一個開端。”

鳳桐頓時頭大如鬥,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話,對於趙宗泰的死,他身負安民職責,或許有必要查清,但對於更深層的陰謀,他卻是半點也不想涉入。

這時晏揚說話了,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為什麼要殺趙宗泰?”

他沒有多問,但意思卻很清楚:如果真的是趙宗保屬意動手的話,他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弟弟——無論他有什麼圖謀,都無法繞過東平郡王府這座大山,如此極端的舉動,意義何在?

鳳桐隻覺得頭皮一麻,他本能的拒絕這個問題,他怕再聽到什麼多餘的線索,怕被卷進無底的真相中。但他的心裏卻又湧起另一種衝動——為什麼要殺趙宗泰?這個聲音在他腦子不斷放大,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就在他矛盾的心情中,離玉堂卻長噓一聲,道:“不知道。”

他手按長刀站起身,轉向窗外神色凝重:“不過想要他死的人可不少。你們知道嗎,他任雄武軍觀察使以來,每年三到六月都會前往戍地履職,這次卻隻逗留了半個月就匆匆回返,而在他離開秦川的前三天,黑街之中已經出現了要他性命的血手令!”

鳳桐喃喃道:“所以……趙宗泰在秦川到底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