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出乎鳳桐的意料。他與許忠到杭州也有數年時間,期間遇到的大案不少,雖然都有向上呈報,但大多是走個形式,上峰並不會給予真正的幫助。
但是這一次……
他想到了死者的身份,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聲:“果然,姓趙的就是不一樣啊!”
張全咳了兩聲,滿臉愁容的說:“不管怎麼樣,有人下來就是好啊。為了這件事,我可是連著兩宿沒睡好了。”
鳳桐點點頭:“那就先去見見這位大人。”
三人穿過一道狹窄的走廊,來到司衙內的庭院,那裏放著一張石桌,三張圓凳,有人正坐在其中一張凳上,自酌自飲。
說也奇怪,時分三月,春寒未銷,這會又正是日頭出來前最冷的時候,那人卻不待在室內,而是在院子裏看著星空,喝著冷酒。
這樣的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大概隻剩寂寞和孤獨。
但是鳳桐不這麼想。
他看到這人的第一眼,嘴角便忍不住抽了兩下。
因為這人身上一襲闐如寒夜的黑。
這身黑衣,並不是像夜行衣那樣,將人囫圇包成一個黑粽子就完事,而是有著特別的版型,墨色的內襯打底,外麵罩了一件窄袖收腰的長袍,邊角處用青絲銀線繡上了雲紋,看了讓人想起澹雲未雨的天色。
這人的發色與瞳子也是這般漆黑發亮,但膚色又極白,黑色的抹額上裝飾了白鶴翔舞的銀片,發出零碎的閃光,頭發在腦後挽出一個幹練的馬尾,顯得整個人挺拔又年輕。
但鳳桐討厭黑色的服飾,正如他不願想起千裏素皚的雪景一般,因為雪幾乎承載了他生命中最初那十年的回憶,而黑衣——則是斬斷這些回憶的匕首。
所以從他十歲起便認定,黑色的服飾是自己命中的大忌,犯上了是要倒黴的。可巧的是,從那以後,他遇上黑衣果真就沒好事。最近的一次是捉拿夜行盜,原本以他的身手,十個回合就能拿下的對手,卻因為一腳踩到了鬆動的瓦片,而從屋頂上滑落,摔斷了三根肋骨,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修養好。
所幸的是本朝服色尚赤,屬火;而黑色屬水,水克火,有礙國運,所以穿著黑衣的人也不是很多。但繞是如此,他仍是心有餘悸,以至於身上的穿著越來越淡色化,弱冠以後,他幾乎已經離不開一件純白的內襯了。
許忠顯然沒有發現他臉上不自然的表情,兀自向來人作引薦:“這位是安民司宣檢鳳大人……”
鳳桐這才回過神來,略微一揚下巴,他現下不過二十出頭,沒有什麼官宦背景,能坐上這正六品的官位已屬難得。除此不論,麵對京師過來的人,他也不想一開始就輸了氣勢,影響後麵的辦案。
但對方卻恍若不覺,慢悠悠的站起身……
鳳桐這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這染墨的製服,又是京師派來的,難道會是那個地方的人?
他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卻聽許忠慢悠悠的介紹到:“這位是海政司學正晏大人。”
那人向著鳳桐一點頭,伸出了右手,露出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道:“叫我晏揚就好了,初次見麵,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