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政司,雖然名為海政,其實負責了大宋境內所有海疆、湖泊、河道魚類的生產和采捕;在魚市開張後,也分管各種魚類價格的製定和調節。
總之,這是一個與民生切實相關的部門。
但也僅此而已。
鳳桐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他覺得自己被人耍了。而且他注意到一個細節,剛才晏揚作介紹的時候,自稱用的是“我”,而不是“下官”。
學正是許多機構中都設有的官職,多由太學生充任。而在海政司中,這類官員主要的職務便是記錄大宋海疆、水域內的所有魚類,包括其生活環境、生長習性以及……烹調方法等等。
這是一個純粹的文職,雖然大宋自開國以來,就確立了重文輕武的國策,文官地位超然,見了高過自己一階半品的武將也無需見禮,不過……
他一個從九品的學正憑什麼?
這麼想著,鳳桐嘴上已經絲毫不需客氣:“怎麼?戶部已經閑得可以來插手人命的案子了麼?”
這話聽起來已十分無禮,對方官階雖低,但多少代表了朝廷的態度。許忠雖然搞不清上司為何突然翻臉,卻也不敢開罪京裏的貴人,當即堆起滿臉笑意,準備打圓場。
沒想到晏揚先開了口,他似乎並不接受鳳桐的敵意,依舊笑得如三月桃花一般:“鳳大人誤會了,戶部並不參與查案,隻不過聽說這次屍體是被潮水卷上來,司裏有些興趣,所以就過來看看。”
這家夥……每年因為海難被潮水卷上岸的屍體那麼多,你怎麼不一具具看過去?鳳桐在心裏鄙夷的想到,卻伸手一指內院:“如果這回被卷上來的是什麼珍奇魚類,哪怕是傳說中的鯤鮫之屬,安民司都歡迎你來看,不過既然隻是一具再普通不過的屍體,你要看就有些不合適了吧。”
晏揚緩緩收斂了笑意,像換了個人似的,語氣也冷了下來:“是一具屍體不錯,卻一點也不普通——死的是皇室宗親,東平郡王的次子,襲雄武軍觀察使趙宗泰!還有,我是奉命而來,鳳大人,你這般違背朝廷的意思,也有些不合適吧?”
鳳桐驀然愣住,他才發現自己從剛才開始,關注點都一直放在這人黑色的服飾,以及學正這個職位上,卻忽略了他此時的身份,朝廷的欽差。
許忠趕緊回道:“合適!怎麼會不合適?特使大人要看什麼,下官都立馬派人去準備,絕對配合您的工作。”
鳳桐已經明確了晏揚的身份,但聽許忠這位官位不低的典校,張口閉口的謙詞敬語,心下也有些不舒服。他向一旁的張全點了點頭,後者立馬會意,掏出了一大串鑰匙,摸索著打開了後院的門。
屍體就停放在後院最深處的仵作間裏,張全一邊引眾人往裏走,一邊解釋道:“屍體是大前天傍晚發現的,就在船塢那個地方,好在那時候大多數船工都去吃飯了,留下的工頭又是我的老朋友,趕緊就來通知了。”
許忠補充道:“那時屍體已經發漲,麵目都辨識不清了,不過我們的人在搬運的時候發現了一塊令牌,上麵刻有官階和姓名。我們都知道這事不小,先找了杭州府林大人商量,最後還是派人通報東平郡王府。昨天那邊來了許多人,說要帶走屍體。您知道,我們這小小的安民司,怎麼敢與一方王侯抗爭,好在鳳大人再三堅持,他們隻是拿走了那塊腰牌。”
晏揚點點頭:“在我過來之前,朝廷已密諭東平王爺,請他協助調查,至少短期之內,他們不會再過來了。”
說話間,他移目鳳桐,似乎想聽聽他的意見,但後者左顧右盼,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
張全推開了仵作間的門,這裏長期停放死屍,陰氣早就濃得可以滴出水來。許典校被那撲麵而來的臭味一衝,“呃”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黃水,他雖任安民司的副職,但日間所做都是文案整理為多,尋常也是不到這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