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啊!你得勝權勢在哪裏?死啊!你的毒鉤在哪裏?死的毒鉤就是罪,罪的權勢就是律法。感謝神,使我們借著我們的主耶穌基督得勝。所以我親愛的弟兄們,你們務必要堅固,不可搖動……(《哥林多前書·複活後的身體》)
可以確定,收到保羅書信的教徒們不僅在聚會中大聲朗讀,會後還會珍藏它們。它們是在保羅死後編訂成冊的,沒有理由認為,此前它們已傳到了教徒之外。那時,保羅的不少信件難免中途丟失,或事後遺失(我們無法相信保羅一生隻寫了這樣幾封信)。保羅的聲望如此大,以致後人群起而效之,模仿他的書寫形式,有時還借用他的名字。這樣,保羅書信無形中形成了聖經書信類作品的代表,就像談起福音書總要先講《馬可福音》一樣。
(3)保羅不是一個虛幻的人
保羅是性格多樣化的、有爭議的人物,他的觀念簡直不屬於從他那時發展起來的宗教信仰範疇。他既是一個激進分子,又是一個因循守舊之徒;既心胸狹隘得驚人,又寬宏大量得出奇;既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猶太人,又是一個周遊於希臘化羅馬帝國境內的世界主義者;既高度評價行為正派和言談坦率,又能在狂喜中與靈界交往並談吐詭譎;既全部服從於宗教誡律,又不聽命於任何他人的擺布;既是許多卓越婦女的同事和朋友,又主張將婦女嚴格地束縛在傳統的婚姻和教會中;既始終以勞動謀生、自食其力、恪守諾言,又極其向往並預言即將到來的世界末日。
但是,如果說基督離開保羅,麵目會很難想像的話,那麼《新約》若離開保羅,景象並不難設想:它可能不再存在,至少不會是當今的模樣。就質量而言,保羅書信可以與《舊約》、《新約》中的最佳作品——《詩篇》中的一部分、《約伯記》、《傳道書》、《路得記》、大衛的史傳、約瑟故事、以賽亞和利亞的預言,以及賦予聖經文學研究以重要價值的其他著作——相提並論。但它與上述所有作品並不同類,而是完全徹底的創新之作。保羅不是一個虛構的、不可知的、隻據其作品中的零散線索推測而來的人,也不是彼得那樣身分確實可靠,但因傳說的掩蓋而永不為人知的人。如果保羅有時看起來超出一般人,是因為——不信奉他或不欽佩他或憎恨他——他是一個天才。他是一種人們本能地要與他相比的人。無論人們是否情願,他都能將其吸引至他的力量範圍中。他是一個活生生的證據,表明人類心靈所能取得的成就。
講到這裏,不由想起我國唐朝詩人陳子昂在登幽州台時所沉吟的名詩:
前不見古人,
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獨愴然而淚下。
作為一個奠定基督教初期基礎的使徒保羅,在他四顧茫然無助的時候,是否獨愴然而淚下過呢?我們不得而知。
不過,讓我們記住施洗者約翰在福音書上描述的一個細節——
本書的目的
耶穌站在門徒麵前,另外行了許多神跡,沒有記在這書上;但記這些事,更叫你們信耶穌是神的兒子,並且叫你們信了他,就可以因他的名得生命。
細節,才是真諦,才是目的。這也可以看作是保羅的目的,更可以看作《聖經》作者們的目的。人有了這樣的目的,也就等於有了信念。誠如法國的共和黨作家雨果所說:我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若問我有什麼目的,好像有又好像無,然而,我隻知道人類就是這樣子不斷地向前走去,這大概就是人類的目的。
讀《聖經》,也當如此,要把它當作文學來看,不要把它當作經書來研究。比如我們中國也有五經:《易經》、《春秋》、《詩經》、《書經》、《禮經》,但大多人是死讀經書,作家柏楊說:
這五部書隻因為孔丘編纂刪訂而被尊為經典的古書,在大黃金時代結束後,一直到十九世紀,中國幾乎所有的知識分子,都在這五部古書裏團團打轉。所謂中華人的思想學術著作,在二十世紀之前,百分之九十都是對這五部古書的研究和再研究,所謂學者、專家、思想家差不多都是為這五部古書做注解,或為其中某一句某一字做考證的人。知識分子從事這種工作也夠艱苦的,大家互相抄錄,輾轉引據,資料隨著時間而越增越多,從幼年到白發蒼蒼,一生都跳不出這個圈圈。
紀元前481年,孔丘在刪訂《春秋》時,有人報告他說,魯國國君姬蔣打獵時捉到一隻麒麟。麒麟是中國古老傳說中一種最仁慈不過的野獸,連螞蟻都不忍心踐踏。孔丘歎息說:“古人有言,世界和平,上有聖明的君王,麒麟才會出現。現在世界大亂,它卻出現了,真是怪事,我的智慧已經幹枯。”就此停筆。
從這個意義上講:讀《聖經》,就是要活讀,能活讀出神來,那既是你們的目的。也是我們要講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