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因我受罰兮,得意揚眉,
願敵同樣受難兮,大顯神威!
懇求譴責敵人兮,予以嚴懲!
一如懲罰國人兮,罪孽深沉。
我心無限傷痛兮,悲苦呻吟!
詩中反複描繪京城陷落後的慘狀和人民的痛苦無告。
“哀歌體”的最後四節是作者祈求祖國複興的強烈願望:
主乎,爾國永祚兮,江山萬古!
何為乎長忘餘兮,棄置不顧?
主如恢複昔日餘緒兮,我心必歸主,
主豈棄絕餘兮,永不息怒?
《哀歌》是抒情詩集,有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思。無論是描繪京城的頹垣瓦礫,或人民的貧因苦難,或自己譴責前非,或祈願複興,都出於愛國的至誠。詩人身後舊京耶路撒冷果被重建,在風雨飄搖中又掙紮延續了幾百年。他們在每年國恥紀念日必定集會朗誦這部組詩。他們雖然漂泊於世界各地,但《哀歌集》的精神紐帶卻依然存在。
6.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你或許很早就熟悉如下的詞: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叉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首《虞美人》詞是李煜由南唐國君變為宋朝囚犯時寫的,自他失去了人身自由後,“日夕以淚洗麵”,產生了亡國之君所特有的悲和愁。真是“血淚之歌”,“一字一珠”,並非過譽。同樣,希伯來人在亡國後也有類似的悲愁。
如《詩篇》第6篇第6節:
我在呻吟悲歎中消瘦,
我的枕頭整夜因哭泣而濕透,
我的康榻在淚河裏漂浮。
這雖然有些誇張,但在我國六朝的民歌中,《華山畿》裏的“啼著曙,淚落枕將浮,身沉被流去”是同樣的誇張,不過後者是為愛情的挫折,前者則是為受敵人的壓迫而向耶和華呼籲。
詩窮而後工,民族的抒情詩也是如此。希伯來人在亡國之痛中,在俘囚的困境中,詩歌卻發達起來。《詩篇》五卷中很大一部分顯然是俘囚時代的作品,如第137篇:
我們坐在巴比倫河邊,
一想起錫安錫安又譯為酈城,就是耶路撒冷聖山。就禁不住哭了!
在河邊的柳樹上,
我們把豎琴掛起來。
俘虜我們的要我們唱歌;
折磨我們的要我們奏樂。
“來為我唱一曲錫安的歌吧!”
處身異國,我們怎能唱耶和華的歌?
耶路撒冷啊,如果我忘記了你,
就讓我的手枯萎,再也不能彈琴!
如果我不記得你,
不以耶路撒冷為最大的喜悅,
就讓我的舌頭僵硬,再也不能唱歌!
耶和華啊,求你記住以東人的醜態,
當耶路撒冷陷落時,他們喊道:
“拆毀它,拆毀它,把它夷為平地!”,
巴比倫啊,你將要崩潰、毀滅!
祝福那消滅你一如你消滅我們的人!
祝福那拿起你的嬰兒摔在石頭上的人!
這是對他們在俘囚中(公元前586-一539年)的生活和情緒的描繪,民族仇限躍然紙上。希伯來人是以善於彈琴唱歌出名的,但在亡國之後,坐在敵國的河邊,故國的情景尚記憶猶新,又怎能歌唱盛時歡愉的《錫安之歌》呢?
希臘人崇拜宙斯,他們毀掉耶路撒冷聖殿,立起宙斯的像,強迫希伯來人膜拜,還獻豬為祭,汙辱耶和華教的信徒。這一切都激起詩人無限悲憤:
上帝啊,外族人侵入你的領土,
他們玷汙了你的聖殿,
使耶路撒冷成為廢墟。
……
求你照樣用風暴追迫他們;
求你照樣用暴雨嚇退他們!
這種悲憤的詩,恐怕隻有好複仇的希伯來詩人才會毫無顧忌地表達出來,也許這是他們在心理上有著耶和華保佑的緣故。比如在我國,商朝滅亡之後商紂的叔父箕子路過故都朝歌,看見廢墟上長出了麥苗,箕子傷感不已,真想號啕大哭,但又怕周武王的人知道,隻好沉吟一首:
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
彼狡童兮,不與我好兮。
此詩如此拘謹,但追悼故國、感慨興亡之情躍然紙上。箕子不是詩人,他當然沒有詩人豪放粗獷的性格。能吟出這樣一首悼念亡國之詩,也當真算得上是“敢有歌吟動地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