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樂聖之旅日記(4)(3 / 3)

九蒂羅爾的老歌手(8月17日,星期三)

清晨又在萊希河畔漫步,陶醉在勃拉姆斯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裏。這是同阿爾卑斯山最諧和的樂曲,也是除貝多芬的協奏曲外我最為醉心小提琴協奏曲。那第一樂章的境界真可以用陶淵明《飲酒》詩裏的兩句來比喻:“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第二樂章那段牧歌般的《Adagio》(《慢板》)則沒有比它更調諧於這牧歌般的萊希河穀了。

這是在施當查赫最後一天。到了阿爾卑斯山區。

讓我感到詫異的是,在這麼高的山上,居然還有乳牛悠閑安祥地在吃草,項上的銅鈴不時地發出悅耳的哐啷聲。沒有看到放牛的主人,這些牛常常會是好幾個月日日夜夜被留駐在山上。牛的抗日曬能力遠超出我的想像,非但不會被曬死,反而是越曬奶越香。擔心牛會被偷走嗎?那是天方夜譚。

到興盡思歸,趕上纜車關閉前下了山。還時時可以聽到遠遠傳來的銅鈴聲,讓山穀多了一份韻味。得趕回施當查赫。今晚有蒂羅爾的老歌手。

終於得到滿足,在離開蒂羅爾前再聆聽一次民歌手的演唱;地點在村外一條小溪上遊很偏僻的小酒吧裏。晚上八點我們如約到齊,酒吧幾乎已經座無虛席。我們被告知不必付費給歌手,隻要盡量點啤酒喝就行;歌手是酒吧老板請來的。邊喝酒邊等待了近一個小時,才進來了一位老態龍鍾,長滿一臉“聖誕老人”銀須的長者。要不是他一身標準的蒂羅爾歌手打扮和他背上的吉他,沒人會認為他還能夠唱歌。

他在櫃台前坐下,把老板遞上的一大杯啤酒一飲而盡;調好吉他,就開始唱起來。歌聲剛起,小酒店裏麵就一片喝彩聲!那洪亮的嗓音怎麼可能是從這樣一個糟老頭的喉嚨裏發出來呢?不可思議。一曲下來,掌聲四起,又一大杯啤酒被他一飲而盡。接下去他一口氣唱了一個小時的蒂羅爾民歌,其中也有那首《田園之鄉》。

那位魯汶姑娘又故伎重演要點《Montanara》,她似乎對這首歌特別入迷33,卻被老頭兒拒絕了,理由是沒有搭檔唱不好。然而一聲和弦之後,他竟然還是唱了這首歌。接下去更有趣,他居然唱了好幾首斯蒂芬·福斯特(StephenFoster,1826—1864)著名的美國歌曲,還是用純正的英文唱的:第一首《啊,蘇珊娜》(《Oh!Susanna》)讓酒店沸騰了起來,接下去《故鄉的親人》(《Oldfolksathome》),《美麗的夢神》(《Beautifuldreamer》)等讓人如癡如醉。大家喝彩再來一首,他歇息片刻,唱起了《金發的珍妮》(《Jeaniewiththelightbrownhair》)。

明天一早就要啟程回魯汶,今晚不能通宵達旦;真應該陪他到“東方既白”。我們起身先告辭,最後他為我們唱了著名的夏威夷民歌《驪歌-珍重相見》(《Aloha’Oe》),讓我熱淚盈眶:這是童年時代在嘉陵江畔母親教我的歌之一。他是讓我最難忘懷的歌手,他讓我流連忘返,讓我擊節讚歎!可惜沒有留下姓名。

滿臉滄桑,那蒂羅爾紅裝早已經色澤退盡、破舊不堪,露出了晚年的潦倒淒涼。可以肯定,他絕不是一般的民歌手;他的唱法有明顯的專業根底;他所唱的歌曲,也超出了一般歌手的曲目,他必定見過世麵。他的故事,說不定還會很生動,很離奇;可對我隻能永遠是個謎。

沿著萊希河踏上了歸程。何時能再來施當查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