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樂聖之旅日記(4)(1 / 3)

貝多芬一直生活在現實世界裏,渴望用人間所有的幸福來充實自己;他也始終在追求愛情。舒伯特則一直生活在幻想世界裏,既有快樂美好的幻想,也有魅影陰森的幻想;對人間幸福看得淡漠,也不去追求愛情32。

貝多芬的心靈粗曠而宏大,舒伯特的心靈則詩意而細膩。

貝多芬的創作是“焚膏油以繼晷,恒兀兀以窮年”,他很少一揮而就,總是反複修改、增刪;“樂”不驚人死不休,大有點杜甫的味道。這就是為什麼貝多芬特別擅長於宏大作品。也正因為這個特點,在創作短小的歌曲時他倒反而不如舒伯特得心應手。舒伯特創作多半靠即興,往往一揮而就,便是神品;有點李白的味道。這個特點讓他特別擅長於短小的作品和歌曲。他創作的鋼琴五重奏(PianoQuintet)、鋼琴三重奏(PianoTrio)也都是精品。很巧合,貝多芬和舒伯特都曾經為歌德的詩《魔王》(《Erl-king》)配過曲;比較下來,巨人輸給了年輕人。

舒伯特的特點恰恰不適合於創作交響樂,他的交響樂拖遝而重複,往往是精彩和平淡的段落雜揉在一起。他的傑作第八《未完成交響樂》是例外,其成功恰恰正因為它隻有兩個樂章。《未完成交響樂》是舒伯特的傑作,比標題為《偉大》的舒伯特第九交響樂要偉大!

貝多芬有思想家的氣質,對社會、道德和人生都有堅定的信念和主張;他有批判的眼光,能獨立思考,並把他特有的康德式的哲學思辨帶進了他的音樂。在去世前五年他還寫下了這樣的讚歎:“心中的道德律,頭頂上的星空,康德!!!”他在這裏用了三個驚歎號!

人生曆盡磨難後最難得也是最美的境界是童真。貝多芬到老還是保持了那份童真。

舒伯特比貝多芬有修養,畢竟是維也納人!但他對哲學和人生的思索不感興趣。他對命運逆來順受,掉進人生苦難後沒有能爬出來。

他們倆最重要的區別還在於,貝多芬永遠在不斷進取,創新,實現新的理想;舒伯特則不需要演變,他的第一首歌和最後一首歌都一樣灑脫和優美,他是“一以貫之”;當然,說他“一以貫之”是指風格,並不否定其作品從早期至晚期的日趨成熟。

說了這麼多的區別,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舒伯特崇拜貝多芬,他懂得貝多芬的價值和意義。同樣,貝多芬也看到了舒伯特的價值,可惜相見恨晚;他是在臨終前不久才看到別人特地送來的舒伯特手稿,讀後他大喊:“我在舒伯特身上看到了天才的火花!”這時候的貝多芬已經病入膏肓,死神已經臨近。在朋友的安排下,舒伯特終於在1827年3月18日實現了願望,在貝多芬的“黑西班牙人”寓所的病榻前探望了心儀已久的大師。這是貝多芬辭世前八天。

在舒伯特期望著能再一次見到這位偉人時,等來的卻是噩耗:貝多芬於三月二十六日下午五點三十分與世長辭。當時,長時間守候在旁的好友勃朗寧和興德勒剛好一起外出去幫他查看沃林(Wahring)公墓的墓地,身邊一名不相識的年輕崇拜者幫他合上了眼睛。要是能把這個機會讓給舒伯特,該有多好!

葬禮於三天後的三月二十九日下午三時從“黑西班牙人”寓所出發。寓所前麵有一片很大場地,來為他送行的人多達兩萬,也就是說有十分之一的維也納人前來為他送行。在八個手持火把送行的人裏,有哀傷萬分的舒伯特。送行隊伍從寓所一直送到沃林公墓。大師的生命結束了,但“貝多芬的時代”卻剛剛開始!

在葬禮後與朋友們的聚會上,舒伯特悲痛地舉起一杯酒說:“這一杯,是為那個剛被埋葬的人。”他再斟上第二杯酒:“這一杯,是為隨他而去的下一個人。”此話一語成讖。翌年1828年3月26日大師周年祭,他為貝多芬舉辦了紀念音樂會。這年他完成了他最後一部歌曲集《天鵝之歌》,這《天鵝之歌》似乎更是不祥之兆。十月份他就染上了斑疹傷寒,於十一月十六日便撒手人寰。按他的遺願,他終於被安葬在沃林公墓的貝多芬墓旁。這是他最大的幸運,也是最大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