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的含義,其實早已經超出了他作為一個音樂家的範疇,他把以康德為核心的德國式特有的哲學思辨帶進了音樂。貝多芬音樂的核心價值,正在於他對人類命運與前途的深沉思索;探求天、地、人的相互關係以及生命的終極意義,為此同“上帝”——這是康德“泛神論”的“上帝”——展開的一場“天問”般的心靈對話。這種思索與對話在他的許多作品裏,特別是《第九交響樂》和晚期四重奏裏有深刻的體現。這就是為什麼他的音樂可以穿越曆史,超越國界、民族和宗教信仰,具有啟示錄般的不朽價值。
貝多芬的魅力還在於,他的哲學思辨並沒有讓他的音樂變得枯燥無味;他的旋律總是帶有無可替代的崇高美;他的每一段旋律都帶有貝多芬的獨特“基因”,他的每一部作品自始至終都有著獨特的契合和統一。
市立公園的南門外不遠處就是貝多芬廣場(Beethovenplatz)。貝多芬的全身青銅像端坐在正中央高高的基座上;他向右方側著身子,低頭沉於樂思;高高的基座下方被一群青銅的小天使們圍抱著,其右側則是受難的普羅米修斯的青銅浮雕像。整個紀念碑的設計,既讓人有親近感,更有崇高感。
抬頭凝視著貝多芬,腦海裏輕輕響起了弦樂聲,一點沒有老生常談的“力度”,那弦樂聲是他的晚期四重奏,是降E大調作品第127號的慢板(Adagio)。要全麵認識貝多芬,光熟悉他的交響樂、協奏曲、奏鳴曲和序曲還不夠,一定要反複聆聽他的四重奏,特別是晚期的四重奏(LateQuartets)。
貝多芬廣場的右斜對方,是維也納音樂廳(Konzerthaus)。
往前不遠是著名的卡爾廣場(Karlsplatz),這裏是從市區通往南郊的交通樞紐。勃拉姆斯的全身青石雕像正對著音樂家協會大廈和藝術大廈。他身材矮胖,衣著臃腫,不修邊幅;他坐在那裏,伸著左腳,低著頭,顯得有點兒疲憊。他怎麼能不疲憊呢!偏偏遇上了一個浪漫主義發狂的年代,一個不屬於他的年代,動輒就會被李斯特們和瓦格納們圍攻的年代。
我對勃拉姆斯一往情深;隨著年歲的遞增,越來越靠攏他。不同於貝多芬的是,勃拉姆斯很少會讓我激動萬分;他讓我平靜。有他,則永遠不缺少安慰;他的音樂,其美含而不露,卻足以化解所有胸中的塊壘。每有憤懣時,一曲《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就讓怒氣煙消雲散;每當鬱悶時,一首第三交響樂讓我如“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勃拉姆斯從來不會送上甜蜜的巧克力——那是拉赫馬尼諾夫的差事;他總是像在油膩的冬日晚宴後遞上一支鮮嫩翠綠的黃瓜,永不膩。《菜根譚》裏有一句名言:“真味隻是淡。”這就是勃拉姆斯。
帝國劇院曾經是馬勒呼風喚雨的地方,正對著西麵尖塔高聳的市政廳,劇院右側的一條小街通向一個高坡的頂部,那裏的密爾科棱堡街八號就是貝多芬故居。
貝多芬故居
密爾科棱堡街八號(M?lkerbastei8)的貝多芬故居是他在維也納居住時間最長久的地方。
1792年他來到維也納,受到了海頓的大力推崇,從此在這裏一呆就是三十五年,直至1827年辭世。
貝多芬經常搬家,在維也納的三十五年裏他前前後後大大小小的搬家次數累計達八十次之多。每年夏天他都喜歡住到比較涼爽的維也納近郊,為節省房租,往往退去城裏的住處。
老貝對住房比較挑剔,特別對外界的幹擾很難容忍;這是他常常搬家的主觀原因。但他也有被房東趕走的例子:他平時比較邋遢,也不注意愛護家具用品。他每天要長時間彈琴,難免有擾鄰之嫌。一次熱天,他彈琴彈到手指發燙,不得不端一盆冷水放在鋼琴邊用來冷卻手指,他邊彈邊蘸水,潑水滿地,結果樓下的住戶遭了殃。為此他被房東逼著搬了家。這大概是他搬家最被動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