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醫生終於來了，小夥子，人挺好，先給灰少稱重，又問了他的年齡。然後一檢查，問題不是出在腸胃上，而是出在尿道。
“他是尿血，不是便血。”醫生肯定地說。他讓灰少仰著躺在小床上，輕輕壓他的膀胱部位，出來的尿是紅色的。
分析一下，具體的過程是這樣的——灰少晚上睡覺的時候，可能著了涼，有點拉肚子。拉肚子引發了尿道發炎的老毛病，所以出現了尿血症狀。灰少以前是得過這個病的，那次是撒不出尿來，打了消炎針治好了。事隔幾年，沒想到症狀翻新，卻是老病重犯。
拍片子，檢查，打消炎針，開消炎藥。醫生一邊忙活，一邊說：“畢竟是十歲了。對於貓來說，這已經是個比較老的年齡了，你再喜歡他，也得有思想準備。從片子來看，膀胱不是很平整。這麼說吧，他總會有離開的一天。”
我靠，大夫，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
當時我正撫慰著灰少。灰少看病一向很乖，不吵不鬧，打針時哼都不哼一聲，非常配合。聽了醫生的話，我本來鬆了口氣的心，現在又別扭了。
可仔細想想，醫生也沒哪裏說得不對啊，灰少確實已經十歲了，他和我一起生活也有八年了，也不像以前那樣上躥下跳了。以前和貓們在一起混，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與他們分離，日子過得是那麼沒心沒肺又快樂無比。可現在，真的要考慮這些問題了。
我想起我的老師，一位老先生，他也是和貓生活在一起。那隻貓是女貓，已經快二十歲了，精神依舊健旺。老師說，我要是走在她前麵，就得把她安樂死。我實在是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她一定會受苦的。
貓年輕時，大家彼此都是孩子；等貓老了，大家彼此都是老人。所謂相依為命，莫過於此了吧。
在網上，看那些主人拍的片子，什麼狗啊貓啊的最後一天，說是自己貓狗生了重病，必須安樂死才能減輕痛苦，於是，主人給他們做好吃的，帶他們玩，讓他們在快樂中與自己告別。想到這些，我心裏就亂糟糟的。也許將來，我也可能這麼做，但我不會曬到網上。曬出來顯擺，才是真病了。
那是快樂嗎？一點兒都不快樂，也不值得誇耀。
來無影去無蹤，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這才是貓的風格吧？
其實我養過的小動物，死去的也有。小時候，我弟弟抱回來的波斯貓咪咪，就是因為跑出去和外麵的女貓談戀愛，不知道吃了什麼髒東西，回家後就病死了。當時我弟弟還抱著他去打點滴，越打他的症狀越重。那個過程，真是讓人痛苦。
還有我養的兩隻兔子——麵的和夏利。他倆活潑可愛，上躥下跳。有一天晚上，我把他倆擱在桌子上，喂他們菜葉子，給他們拍照片。哥倆嗨得不亦樂乎，結果樂極生悲。睡覺的時候，懷揣著他倆去陽台的窩裏，夏利激動萬分，從我懷裏蹦了出去，一頭撞到陽台的鐵門上，折斷了脖子，當場就不行了。
那一次也是把我給心疼壞了，我在樓下找了一株桃樹，把夏利埋了。麵的我也不忍心再養，送給了朋友。
還有一次，是養了刺蝟。刺蝟這樣的小動物，本是不該養的，可那次正好去郊區玩，正好碰到有人在兜售刺蝟——那小家夥被從山裏捉來，一個小孩子捧著他在遊客間兜售，說烤著特別好吃。結果突然就被這句話嚇著了，我趕緊將它買回了家，養了起來。
刺蝟名叫小刺，他迅速長胖，喜歡在屋子裏來回溜達，尤其在夜裏。他的腳步聲聽起來好像是一個人穿著拖鞋在來回轉悠。這麼做的後果是，樓下鄰居打上門來，一口咬定我夜裏不睡覺，在屋子裏散步擾民，我百口莫辯。